“早上好,黑白同学。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陆思影今天穿了身很像男装的黑白撞色美式棒球风外套,在教学楼的大厅里遇见了正扶着楼梯拐角的墙壁缓劲儿、喘个不停的伍妍。她连忙上去拍拍对方的背,轻声询问道。
“我被后面跟过来的那群家伙围住了……一边追一边叫着什么想了解一下社团之类的话……干嘛找我?这个不归我管啊?!”
伍妍所剩无几的体力只够她在抱怨之余轻轻撇下嘴了,“这是什么,校园论坛引流的威力?如果是真的,那还是算了吧。无福消受。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围堵?我倒是没有碰到过来问什么问题的陌生人。也许,也许是戴上帽子后就他们认不出来了?”陆思影歪着头东扯西扯,总算扯出来个好像还算合理的原因。她想了想,果断地摘下自己头戴的黑色鸭舌帽,过去扣在了伍妍的头上。
略大一圈,不过也勉强能戴。
“你早上还有课吧。这样……试试看?我没关系,他们撞不倒我,也跑不过我。你先去上课要紧,上课之后应该就没人会这样打扰你了吧。”
伍妍不确定这个方法有没有效,但看见陆思影坚信不疑的表情,也只能先做出放下心来的样子。
“好吧……我估计其他人也遇到这种情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最近几天还没有选修体育课的大一学生都在准备选课,可能大家觉得,嗯,排球比较容易上手?”
“要是我也能觉得容易上手就谢天谢地了,这可不是拍两下的事!又不是小孩过家家。”伍妍长叹一口气 ,“至于帽子,就谢谢你啦,唉。我先去上课了,晚上训练碰面的时候还给你吧?”
“没事,什么时候都可以的。”
伍妍在面前平复呼吸、和陆思影告别后,就从楼梯间的角落里一溜烟窜上了楼,好歹是先找到了现代文学专业课的教室坐了进去。可到教室后,又有几个有点面熟聊过几句的女生趁着没上课凑过来和她搭话,挤在一起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让伍妍有点无语。
我只是想好好上课而已!
伍妍扣弄着手里的笔帽,又烦躁又郁闷。在身边人的打量与叽叽喳喳下,她一上午都没听进去多少东西。
第二体育馆里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中午刚一下课就有一大批的学生挤满了这儿,把孟季深围得头晕目眩。不一会儿下来,已经有足足57人前来报名排球社,入社申请的登记表格填足了整整两张半。
“哎呀,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江宛意摸着手里一大沓子的入社申请单,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微妙。
“有点多过头了,人多不好运转管理。而且不加入社团也完全可以来这边用排球场吧。总之,我们也得筛选筛选。而且这里还有不少人填写了有入队意向的一栏。”孟季深连连摇头,“唉,入队这事真的不能贸然来。和谷瑶商量一下吧,我们也不能贸然决定。”
实际上谷瑶和伍妍一样,正在金融学专业教室前的走廊里被围得团团转。要不是她个子高,估计也得被涌过来的人挤个半死。她不耐烦地拨着人流,从人群里开了条路出来。在一众关于队伍的询问前,她只留下句应付性的“人够了”,便潇洒一挥,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新闻社到底用了什么花招,才能弄出这种效果来。她叹着,迈快了步子,乃至于一路小跑,只求后面的人一个都别追上来。
抵达第二体育馆后,谷瑶头疼地将新人的入社及入队申请单一张一张的翻看过去,挨个儿地驳回了至少四分之三的申请。
“一米五一,三十八公斤……我快顶两个她重了,驳回。”
“想交朋友?这什么理由,交朋友去交啊干嘛申请个校队。驳回!驳回,驳回,驳回……这个也驳回!”
谷瑶一手翻着申请纸,另一手飞快地给申请纸一个个有“驳回”字样的红印。
“天呐,我现在有在公司人事部门工作的感觉了。”她扶额,“这个也驳回。一米七一才五十公斤,哪来的笤帚棍?我是真怕她上球场被打晕过去,现在的女生怎么一个比一个瘦?”
最后她审批通过交给江宛意的只剩下十二张入社申请单,入队申请全部pass。终于忙完这些的谷瑶爽快地拍了几下手,放下印章合好印泥,把自己驳回过的那些申请单整理好搁到了一边。
“今天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多,到底发生什么了?”孟季深还有点不明所以。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靠着墙稍休息了片刻。
“好像是新闻社来给我们做了宣传,但是效果有点太强了。我猜……大概是这样哒?”
江宛意尽力地比划解释道,孟季深听着,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
同日,10月22日,晚上七点半。
山河大学的校门外。
天气已初见了冷。蒋月涵在平时穿着的白衬衫和水色薄针织衫外加了一条浅蓝色的秋季外套。她正准备出校门找家店,修修自己断了一小节环扣的月光石手链。
刷脸走出山河大学的正门后,她打开手机上的地图软件,想搜索出附近的首饰店之类的店铺。可正敲着键盘时,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响起:
“月涵?”
蒋月涵回过头,只见伍妍也刚刚走出学校大门,她左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身上的衣物也是更厚实的浅色秋装。
“啊,小妍,你也出去吗?今天晚上还挺冷的。我打算找家店修一下我的手链呢。”
“手链?”伍妍眨眨眼。
蒋月涵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一个不大的黑色首饰盒。打开后,她将里面那条链体断了一小节的月光石手链小心翼翼地捧出来,送到伍妍的面前。
手链中间串连珠子和饰品的环扣唐突地从正中间断掉了。一般来说,不到原产店里,估计很难找到替换部件或者愿意维修的匠人。
“这是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对我来说还是蛮重要的!小妍你熟悉周围的环境和店铺吗?我想找几家能修手链的首饰店碰碰运气。”
前几天,蒋月涵也被许多同学围着问过排球队的事情。当时她想挤出人群远离混乱,但一不小心在甩胳膊时用力过猛,就在墙上撞坏了这条手链。
“其实我个人也不太熟市区,只去过一家高档首饰店,但我也不确定那里能不能修。可以和我去碰碰运气。我带路吧。不过等会儿我要去一趟KFC,可能要麻烦你陪我。”伍妍帮蒋月涵合上首饰盒的盖子,微微一笑。
“不过等你这条手链修好了再去吧……正好我找店主也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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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货啊,最少得值个大几千。中间这块可是白欧泊,品相不错。这两边的月光石也很干净。链子也是纯银的。”
柜台前,那位女店主换了件秋季的皮夹克,耳骨上换了对金色的耳钉。她在检查过后戴上手套,将手链的一端轻轻捏起,对着手电筒的光再仔细地查看起手链的断裂处。
“修是不太好修,但这个部件我这里正好有。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换一个。能尽量做到跟原本的样子没大差。别担心,换的部件也是纯银的,不掺杂东西。”
“能修就好,我不介意的。这个手链是朋友送我的礼物,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想尽可能修得和原来一样。”
蒋月涵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松了口气,双手撑在柜台边,用力而认真地点点头。
“好,小问题。那交给我吧。我开办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过程你也可以随时看着。”
店主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包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工具,又端出两个小盘、一盒银亮亮的配饰和部件、着手捣鼓了起来。
伍妍先是和蒋月涵一齐认真地盯着店主的动作,而后面渐渐有些走神,开始好奇地在店面里四处逛起来。
“那是你朋友吗。”店主看伍妍走得稍远了些,便一边夹起从手链上拆下的旧部件,一边向蒋月涵搭着话。
“小妍吗?啊,是的,我们是同学,也算是好朋友。”蒋月涵回头悄悄瞄了伍妍一眼,“是她带我来你这里的。”
“这样。那你也是山河的学生?那个女生上个月来我这里买了条项链,刚刚我看那项链还戴在她脖子上呢,看样子是挺喜欢。”
店主随口地唠着,用镊子从配饰盒里挑出一个新的环钩,和拆下来的旧环钩对比了一下。
“噢,不是这个。你稍等等。放心,我肯定有一样的,我记得很清楚……”
过了约莫五分钟,店主终于找出了一个和原本的环钩一样的部件。她“啊哈”一声,豁然明朗,紧接着便埋头苦干起来。
不过一两分钟,她就用小小的镊子,钳子和一些蒋月涵叫不上名字来的工具拧紧装好了环钩,有用一旁的放大镜左看右看,确认它的适配和牢固。
“好了,安上去了。”她终于放心放下手里的工具,“没做什么变动,和之前佩戴的手感应该差不多。记得小心点儿,以后别再弄断了,但要是再有什么意外找我我也还能修——只要别碎成渣子。”
“好的,谢谢你啦!我扫你吧?”
“没问题,码在那边。”
修完手链后,店主又将伍妍带来的项链抬起来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保养的不错,没问题,不过倒也不用每个月找我来确认状态。三四个月就够,甚至半年也没问题。贵金属没有那么易损,而且你这条链子也不细,一般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条小小的银黑色蛇崭新如初,金色的眼睛照样明亮剔透。蒋月涵在侧眸的一刹那同它对视,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它宝石质的眼睛。
离开了店铺,伍妍到附近商业街买下了四个热乎乎的蛋挞,而后和蒋月涵一同往地图上标注的附近比较显眼的打车点慢悠悠地迈步。
时候还不晚,两个人也没什么急事,便很自然地在繁华的街头聊起了天。
“那条项链很适合你哦,小妍。是过生日的时候买的吗?”
“是啊,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出来就是买了这个。我还算喜欢……”
伍妍说着,咬起盒子里的一个蛋挞,三两下吞进了嘴里,嚼嚼便心满意足地咽进肚。
“我这条手链是高一时一个学姐送的生日礼物,戴了有快三年了。”蒋月涵捧着手里的首饰盒,怀念地轻笑起来。
“没想到最近突然会坏……还好没事,谢谢你带我来找这家店啦,小妍!”
“学姐送的礼物?”伍妍听到这里又想起来店主对这条手链的估价,“几千啊。这个礼物送的也有点太重了吧?我还以为队长那支好几百的钢笔就够吓人了。不过没事就好……”
商业区的路灯总是彻夜通明,蓬勃着城市的生命。霓虹灯的光彩交叠着云翳与月光,夜色更显绚烂夺目。但她们越走越远,也就渐渐将繁华与喧闹送向了身后。
有人相伴,但伍妍还是因周遭的冷清和昏暗而略有不安。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吧?冷风吹得她直发抖?对,就该是这样的!
伍妍打了个寒噤,耸起肩膀,让自己的身体把衣服撑得蓬蓬的。
黑暗中,一道诡异的绿在余光内一闪而过。
是伍妍再熟悉无比的那双幽绿色眼眸。她顿时警觉起来。
那双眼睛方才只是一闪而过,此刻应该正在她的身后。只要伍妍鼓起勇气转过身去,就能当场抓获这个在他心头上萦绕了数月的可疑分子。
一股冲动性的热流钻进她的大脑。
她二话不说,把手里的蛋挞盒子交给了身边一头雾水的蒋月涵,踏步转过身,冲向几步开外处那抹若隐若现的绿色燐光。
这人戴着可疑的口罩,还套着可疑的兜帽,看不清除绿色眼眸以外的脸,只能分辨出脖子上有个发着银色的光的什么东西。伍妍铆足劲,在对方反应过来后撤前伸手抓住了它——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摆出了极为凶恶的呲牙咧嘴的表情。
黑暗中无法看清面容的对方迅捷地侧过脸,熟练闪身挣脱开,转身而逃。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