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
陆思影向同样准备拦网的周和畅喊道，后者迅速移位回应。二人共同起跳拦网抵御谷瑶的进攻，甚至后排的汪梦如也及时补进前排防御，和旁侧的蒋月涵形成了三人拦网、一人保护的严密防守局面。
啊……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真正的三人拦网啊。即使是和冀云的那次切磋，对方也根本是在放水，根本没有这样提防她们的进攻。
伍妍略感欣慰。
她托出的球形成的配合，也终于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威胁了。
谷瑶在短暂滞空准备扣球的那一刻里，及时地对这高墙般的拦防做出判断。
三人拦网而已，人数多可不等于无懈可击啊。
她回忆起四年前的那个春天。
当初，作为青岛私立秀和高中女排队的队长出战的她，也就是像这样被其他队伍当做劲敌时刻紧盯着的。毕竟秀和队本身就只是一群从贵族高中凑出来的千金小姐组成的“娱乐”队伍，偏偏又有这样一号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轻易击败的的领头人。
是她一个人撑起了一个纨绔无能的队伍吗？不算什么好事，但想想还是蛮开心的啊。
……为什么她又会想起来高中时的事呢。
哈，恐怕那是离现在最近的荣耀了吧。想想还真是嘲讽啊。
但无论是拦网，还是现实，都是前路上的限制。既然作为限制，就有存在的意义，也就有被跨越的必然“命运”。
陆思影想借自己的高度优势拦截谷瑶，但谷瑶优秀的跳跃能力让她的扣球点抬高到了几乎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手臂与手腕双环调动爆发出的力量让球重重劈下，势如破竹。
“好可怕的强攻……”
蒋月涵倒抽一口冷气，仍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球之迅速，她根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噢噢！瑶瑶，超帅的，威风不减当年啊！”王江晴老鼠似地溜过去，一把抱上谷瑶的腰，力气大的得像是要挤断她的肋骨。
谷瑶才刚落地，脚还没踩实，差点被这一抱直接掀翻过去。她浅色的细眉苦恼又微愠地皱起。不怒自威，怒而更危。但王江晴显然不怕她，仍旧嬉皮笑脸。
“喂，谁威风不减当年了？我可是记得我只比你大一年。”谷瑶一根根掰开王江晴的手指，从后者怀里脱身而出，捏着队服皱巴巴的边抻了几下布料。
听到这话的孟季深用手里的小笔记本掩住嘴没忍住偷笑了起来，同时仍然很尽职尽责地为攻队翻了一分记分牌：20:20。
陈暮云脑内正重播着谷瑶刚刚的那个动作。好厉害——什么嘛？简直像是用手把球钉到了对方的地盘上！她因兴奋而抿起了嘴唇，手也在跃跃欲试地攥起又松开，重复不停，躁动不安。宋小汶在她的正后方看见这一幕，忍俊不禁，上前揪一揪她的衣角，和扭过头来的陈暮云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起来。
“她们两个干什么？”刘可瑾见陈暮云和宋小汶的目光不时往伍妍身上飘去，便疑惑地向伍妍问道。
“估计在讨论怎么让我把球拖过去吧。”伍妍淡定地猜测着。她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喘太粗的气显得狼狈，尽力维持自己表面上的镇静。
多亏了最近她有在加倍训练，不然换成以往她早该在这时精疲力尽了，说不定还得人一仰眼一黑当场晕过去。
“那个插上做的还不错吧？她的应变力强多了。”周和畅和张初雯搭着话，把后脑上的丸子头扎得更紧了些。
“我可要有危机感了哦？”张初雯笑道，“不过我也该为训练施己所长，自然不能让步。下一轮的分就继续让我们拿下吧——下一球是阿晴，准备好哦。”
发球权来到王江晴手中。她站上发球区，收起笑脸后深呼吸，将她独有的速度极快的站发球发出。
在换到后排之前拿下几分吧！张初雯下定了决心，向正好摆好垫球姿势准备接发球的汪梦如比出五指与掌心向上的一个手势暗号。
汪梦如很顺她意地将球传向张初雯所在的四号位，但这球在伍妍看来实在太高了。她正在张初雯的正对面，盯紧对方的动作，在意识到一传冲网后立即反应过来。但无论是她，还是从三号位赶来的谷瑶，都晚了一步。宋小汶的救球仅差几厘米就能赶到，却还是落空，只能任吊球落地得分。
只差一点……！
如果个子能再高一点的话就能拦下来了！伍妍在拦网落地后懊悔地咬紧牙关。明明识破了二次球，自己却没有拦下来的能力吗？
可恶！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如果真的不管怎么做都无法弥补缺陷，努力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喂，小家伙？你还好么。”
谷瑶的询问让伍妍的思绪匆匆地落回现实。
她察觉到自己已经体力不支了。汗珠泪似地滑落，脸颊泛着红，气息也乱得零零散散。旁人看来估计是很狼狈的一副模样吧。
“我没事……”
伍妍转过头避开谷瑶的视线，却还是难以控制地干咳几声。
“申请暂停休息。”
谷瑶举起左手向孟季深示意，后者点头应允，吹哨将队员们叫停。
“怎么突然暂停，出什么事了吗？”看台上的黑发女生担心起来，迷茫焦急地左顾右盼，急得几乎都要跳下去进场查看情况了。
“不用担心啦，大概算是中场休息。小妍的身体比较差，应该是考虑到她才叫停的。”江宛意向女生解释道，“过几分钟就好！正式比赛也总会这样有暂停的时候的。”
“欸，小妍？是那个矮一点的二传手吗，9号？”
女生闻言也冷静下来，趴在看台的栏杆上朝伍妍在的方向望过去。
“是啦。她很小巧吧？有时候大家也会下意识把她当小姑娘呢，但她偶尔也脾气火爆啊。”
“是吗！我听说小个子是无缘排球的，但她在场上表现得一点不比别人差啊。还有6号，我之前……见过她的。她还是老样子，一扑一跃就守住了己方！”女生学着伍妍托球和宋小汶垫球的动作，“这样，这样——然后球就出去了？”
“差不多吧，你看的很认真啊！”江宛意笑着眯眯眼。但回头一看，场内的孟季深正向她挥手示意也她下来，她便只好略显尴尬地和女生临时告别：
“啊，我也得过去了，再见啦？”
女生扶着看台的栏杆，朝江宛意点几下头，目送着后者下了台阶，着急忙慌地朝场上赶去。
你一言，我一语，即使只是暂停休息，场上的队员们仍旧热闹得叽叽喳喳。
一定要加油啊，小汶！还有，小汶的朋友们！
女生看着这幕，会心一笑，重新举起靠在一旁的应援牌，将它高高举起，紧紧握在手里。
——
“我们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了。”
孟季深站在有的坐有的瘫的队员们面前，一支笔，一个笔记本，奋笔疾书。
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继续讲话。
“从先前冀云的比赛视频来看，他们首轮上场的队员基本是固定的。1号聂明，2号秦子夏，3号李孟绮，4号韩千华或者10号王翼然，5号赵知晴，8号杜维。但在11号归若漓加入队伍之后，有时8号杜维也会替换成她。在这次的华北地区联赛中就是这样的。”
“提问！”盘腿坐在地板上的陈暮云胳膊一举，“没见过10号5号和8号，我们怎么对付？”
“上周我发你的视频你根本没看吧？！”
在地板上死了一样躺平的伍妍突然诈尸似地惊坐而起，照着陈暮云的膝盖用力来了一脚，“我把冀云大学几场重要的比赛的视频和我做的剖析全发给你了……回去给我，看，三，遍！不然你明天就别想扣球了！”
“呀呀呀……遵命遵命，伍酱～”
“真的？也发我一份嘛，小小妍？”宋小汶从墙角一跳站起身支棱起来，眼里朝伍妍冒起了星星。
“那我也要一份好了？”蒋月涵停下压腿拉伸的动作，“我对冀云还基本一无所知呢……”
“群发吧，我也看一眼。”孟季深边接过江宛意送来的资料，边补充着。
“这里还有一份我托宛意打印的资料，不过内容不多。我来简单读一下好了。10号王翼然是冀云的接应二传，主要与李孟绮配合组织进攻；5号赵知晴是冀云的主要攻手之一，尤其擅长快攻和保护；8号杜维是防御型攻手，就此而说她不算高，但滞空能力和应变能力异常优秀……”
眼看着翻到最后一页，孟季深也一顿。
“我来补充点东西吧，那边的家伙们我倒是熟。”谷瑶拧上手里的运动饮料的瓶盖，“6号是和若瑜类似的强跳跃性副攻手，7号是主打配合的发球手，9号强力接应，一般不上场…哦，除非他们认为对手强的可以让他们组织单二传的强攻阵容。她们在今年全国八强赛和沪新交手时，才把那个叫袁海清的9号换上场。”
“接应啊。”陆思影若有所思，“我们没有接应……和她们对手会吃亏吗？”
“其实不会。接应本身只是一个位置，它起到的作用可以被队员之间的配合和能力互补代替。山东省队一向只培养独一位或干脆不培养接应，却很注重队伍的配合与填补。”孟季深推正眼镜，“这也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到的。”
“我要说的就这些了，5分钟后重新上场。明天我会编排好比赛当天的上场队伍，未来几天就以上场队伍阵型为主，进行训练。”
“是！”
“没打过比赛的新人们也别太紧张……呃，我是说，伍妍，别太紧张。初雯会先上场，你有充足的观察和考虑的时间。”
孟季深本来打算为伍妍和陈暮云做些心理工作，但满脸快烧着了的亢奋的陈暮云估计不太需要她来安抚鼓励。
倒是伍妍，擦着汗，在听了这番话后认真地点点头。
“好，我会加油的。”
她口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总泛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但伍妍不想透露这种消磨团队自信心的担忧。她不希望自己胡思乱想的性子拖后腿，于是便把这些焦虑囫囵地咽进了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