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5，1:1，京远成功夺回一分。

回合结束，比赛中场休息。双方各自暂作休整，倒计时十分钟。

“辛苦啦，来喝点什么吧？”余辉左手一瓶灌装乌龙茶，右手一瓶运动饮料，在冯仪抹着汗下场时一路小跑地过去迎接。冯仪停下脚，左瞄瞄，右瞥瞥，貌似都不大中意，于是便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要甜的。那个。”她点名道，但又没点清，指望着余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

“啊，好吧～”余辉会意地释然一笑，“若原，可以把你右手边那罐饮料递过来吗？”

朱若原心情复杂地拿起右手边小桌上的一罐旺仔牛奶向余辉递过，后者将它郑重地塞进冯仪手中，又鼓励性地拍拍对方的肩。

“谢谢。”冯仪的眉头渐渐舒展，面目也柔和了许多。然后，这个传统而有些老古董脾性的女生拉开旺仔牛奶的易拉罐，小心地从边缘轻抿几口，捧着手里红亮亮的罐子坐进队员席中暂作休整，接过尹琼送来的运动毛巾擦了把脖子上密密的汗雾。

“下一场换人吧，不然李由佳又会是个麻烦。你觉得她们会让路尚知上场吗？现在这个12号确实不错，但能看出来和队员的配合度还欠佳。”尹琼在这时向冯仪问询道，“那么，你发现什么了？”

“那两个黄毛的。”冯仪又抿了口甜丝丝的牛奶，“就10号和12号，不按套路出牌，像是专门为了应付我们才上场的。虽然还使出没什么非常难以对付的战术，但也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好几次。至于路尚知……看，她们那边正商量着呢吧。”

冯仪向对方场地处一瞥，蒲崎的队员们差不多都围在路尚知身边，正忙着嘀咕什么。

“李由佳、罗笛和黄琦都在今年的夏训营，她们更熟我的风格，但相应地，我也更了解她们的习惯。到现在罗笛还没有被逼出全力，光是缩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当她的自由人。估计还是不到时候。”

“啥，她就是那个二传手自由人？光躲着她的防守区发球就整老忙了，还有别的啊！”

孙许辰直接大咧地盘腿往地上一坐，仰起头就半是埋怨地叫唤起来。

“是啊。”冯仪摆出副理所应当的表情，“下一场你就下去吧，许辰，我们需要更换一下战术。”

“哦！”她有些意外地顿住应道，“学姐打算怎么办？”

“嗯。准备一下——别笑了，就是你。下一场你上。”冯仪直直指向和朱若原缩在一起因孙许辰若隐若现的口音而贼笑着的蓝溪，“上去打李由佳，然后想法子尽量支开点罗笛。”

“我吗？”她仍旧是漫不经心地应道，“收到收到——”

“……”朱若原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蓝溪…真的可以吗？”

对方场内。

孟季深换下自己的大衣，披上了徐慧明带来的另一件蒲崎队体育服外套，坐在队伍的边角处远眺着京远队的情况。

这就是在全国范围内也能数一数二的队伍。啊，确实很难对付。对抗京远的机会很宝贵。孟季深现在正在积极参与另外一支队伍的战术谋划，助力她们对抗强敌，同时也为她自己积累宝贵的经验。

但目前来说，蒲崎的确占不到上风。

“尧涵，你接球的动作还是有一点问题。”徐慧明摇着头，“你太着急了。我知道，高个子很难准确及时地下腰……还有那次前扑，很容易弄伤膝盖。我再给你示范一遍，可以吗？”

她在队伍旁的空区上做动作示范，先稍稍迈出左腿，再压低重心，做准备姿势，在着地扑球前果断迈腿向前追去，以胸腹着地，同时用手臂的推出缓冲落地、实现滑动。非常干脆利落的一套前扑动作。

孟季深刚才就注意到了，在场上时，祝尧涵作为主攻手能很好地填补接球的空缺，但前扑动作着实有些问题——多次膝盖着地。只是没想到徐慧明还会亲自示范，没交手机记得她的膝盖上也有旧伤才是。何况，徐慧明已经不年轻了。伤才好不久的孟季深也还在坚持每天晨跑五公里，尝试重新适应运动的感觉，但膝盖仍旧偶尔会阵阵闷痛。为了修养，她一直没能鼓起勇气真正地重回球场。

“我明白了。”祝尧涵严肃地应声道，按照徐慧明的教学重复同样的动作。这次她推开膝盖的动作更干脆了些，成功将自己前扑送出。

片刻休整后，又到了双方队员上场的时候。蒲崎方的路尚知替换梁方海，京远方的蓝溪替换孙许辰。蓝溪在临上场前给了朱若原和孙旭晨一个飞吻——前者略显嫌弃地收下了，后者开心地回吻一个给她加油鼓劲，还将朱若原也揽过来一起声援起来。

“那三个新人。”

罗笛在自己的视线落到对手场外时低声向黄琦问道。

“她们就是聂明口中的那三个新生吧。”

“看样子是的。要是三个人都有上场权，可是对我们不利的啊。”被问到的人正伸手紧着自己脑袋后面的马尾辫，“不过聂明好歹和我们交代了两句嘛，也不算毫无准备。”

“知道啦——‘11号是冯仪拿来填补队伍不足的利器，12号是个脑袋好使的小月季，性子有点像山河的那条小黑蛇，可惜配合又比不上她’……喏，是这么说的吧？”罗笛没什么感情地将聂明的话复述一遍。

“我也只明白个七七八八吧～毕竟像山河的黑蛇什么的，我还无缘一会呢，也不了解啊！”黄琦在收拾好头发后将马尾潇洒一甩。

“山河？那就是在谷瑶手下的人喽。那家伙，有两三年没见她搞出来过什么大事了，这不像她的风格啊。”罗笛回忆着，“今年请她来夏训营她也没来，不会是……死了吧。”

“哈哈！应该不会吧？问问季深学姐怎么样，她不是山河的教练吗？一个从高中起就以强力发球和强攻而著称的人，不会一声不吭地就死掉啦。”

“……我没真考虑过谷瑶死了这个可能，你个单细胞高坚果。走，我们该上场了。”

这一回合，蒲崎的站位不变，只是由路尚知在场外准备与李由佳和罗笛进行替换。京远队则阵容大换。以一号位冯仪、二号位蓝溪、三号位林亦清、四号位桂宁冬、五号位顾曼如、六号位自由人白临芝的阵容上场。

很罕见的阵容啊……孟季深有些搞不明白京远的意图。

“加油——学姐，加油！加油！！”

六号位上，被冯仪“任用”起来的白临芝兴奋地跺着脚，拼命地向冯仪示好。

居然是防御阵容……冯仪又在打什么算盘？罗笛心生疑虑。

哨声吹响，由上一回合的获胜方京远发球。冯仪做足准备前势，在场地外的发球区域内抛球跳发，而后迅速回归场地。祝尧涵并未松懈，找好来球角度垫出一传，将球交给在三号位附近等候的星洵托出，由黄琦进攻。李君瑛与桂宁冬的合力拦网终究不敌对方，白临芝则从后排补上，及时救下对方的扣球。二传由四号位出的桂宁冬托起。不太稳，但够扣了！

冯仪在一号位处助跑起跳，由后排轮臂扣球，一双手却在这时直直向网上拦来——李由佳！可恶，又是她……就算是单人拦网也……

无法突破吗？！

0:1，随着李由佳的拦回球的落地，蒲崎再次拿到首分。李由佳在落地后不知怎的向冯仪一笑，这让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的冯仪更加火大。

“加油哦，冯仪～”

李由佳非常纯真地用柔软似云的嗓音“鼓励”着对方。冯仪咬紧牙关，无奈到头却只能长叹一口气：

“有你在前排还真是个天大的麻烦……”

“有你也是！谢谢夸奖～那么，等我们来发下一球吧。”

比分来到3:2，由李由佳发球。罗笛则与路尚知在三米线处以拍手完成替换，由路尚知代替罗笛轮转前排的四号位。至此，冯仪才开始借机重新考虑战术。不过现在她身处五号位，正好贴在蓝溪的身后，正好能看见她在耳垂里偷摸戴着的那对细小银钉。

算了，没空理她。

哨声响起，李由佳发出稳健的站发球。

“我来！”

因攻防变化重新换至一号位附近的白临芝送出一传，冯仪托球组织进攻。罗笛对此仍是轻松应付。该说不愧是在夏训营那也出类拔萃的自由人吗？星洵及时换位，在三四号位之间的位置作短快背传、交由路尚知扣球。

2号……这个人比看起来麻烦的多。冯仪心想。路尚知在林亦清和与蓝溪的双人拦网前轻轻将球一吊，巧妙地避开原本准备防御快球的拦网。

桂宁冬在后方保护住了场地！

冯仪见状迅速插回二传区域，迅速地向蓝溪使了个眼色。近体快球，路尚知和黄琦的拦网也同时架起——

“哦？你很眼熟嘛！”

蓝溪在扣球前那刻向路尚知笑着调侃道，借着对方注意力分散的机会改扣斜线球，直直向对方三号位处扣入。

4:3，京远成功重占上风。

路尚知在起跳落地后一怔，下意识去撩自己平日半遮着视线、而现在已被发卡夹起的右刘海，努力从蓝溪的身上盯出点什么印象来。李由佳则好奇地从场外向这边探头，貌似是发觉了路尚知的异样。她又瞄一眼为了接球刚从地面上起身的罗笛，确认过对方没有意见后才开口问道：

“小尚知呀，那个～怎么了，刚刚？对面的那个人，和你讲话了吗？”李由佳软绵绵地问过路尚知后又凶巴巴地朝蓝溪示威——“如果故意做坏事，我就要反击哦。”

像只鼓起翅膀的小鸟。

“啊……我想起来了！”路尚知头上无形的的灯泡一亮，“那个人，11号，之前我在石家庄的摇滚巡回音乐节上见过，怪不得眼熟啊！”

“那是2021年的国庆啦，这下总算有印象了吧？那会儿我还没转到燕山，就在石家庄读高一。有空来听听我在那个乐坛组发的歌吧，时代一流哟，Time Burning！”

蓝溪向路尚知神气地比出个大拇指，又学着弹吉他的样子摆出姿势在空气里拨弄几下。

开场前，冯仪认真听取了朱若原的建议。

“既然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对方是在针对我们’的情况，那就打破她们的局吧。冯仪学姐，你不太擅长应对多变的对手吧？那就把你认为该做的告诉蓝溪，她平时是不太听你的话啦，但也不会偏离你的旨意的。抓住她偶尔出乎你在场上的预料的那个机会，就这样试一试吧。我不敢肯定，这也只是我的构想而已——有用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朱若原坐在场下的队员席内，和孙许晨列坐在一起。她们身前等待替换的7号自由人白临芝正超兴奋地向场内呐喊。朱若原有点嫌她烦。这是个冯仪的死忠粉，而且在朱若原看来超级不理智！虽然是个不错的学姐，但一到这种事上就像失了智一样疯狂。

她长叹一口气，偷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烦人的家伙呢？

“学姐学姐，冲呀！干爆她们——加油！！”

白临芝双手拱出个喇叭样，喊得很起劲，连在对面场外的蒲崎队员们也能完全听清。就算换到场上后她也总是时不时地这么来上两句，京远队显然是习惯了，但却搞得罗笛有点心烦。

就这样，在比分为14:12时的轮转空隙内，罗笛终于忍不住对刚到发球区内持球准备发球的冯仪烦躁地抱怨道：

“让你那边的人住嘴，吵的我脑瓜子疼！！”

她胡乱抓挠着空气。

朱若原没忍住，噗嗤一声。被迫闭上嘴巴的白临芝不满地撇撇嘴，在冯仪的示意下也只好吞下了自己的不满。

同时，事实证明，朱若原的判断并没有出错。蓝溪虽然总是故意违抗冯仪取乐，但也因此成为了队伍内不可预料的一环。蓝溪能通过灵活的拦网和进攻破解蒲崎因身高而分外严密的拦网，也能利用巧妙的扣球来分散对方的防御力量。如果让冯仪来指挥她的举动，恐怕是没办法钻出这样的空子来的。

“嗯？小把戏对我可没用哦。”

蓝溪在一次拦回星洵的轻吊后抛出调侃的笑容。后者皱巴着脸嘟哝起来，很不服输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准备迎接京远新一轮的进攻。

场上的节奏逐渐被打乱，偏前驱的发球让星洵被迫接起一传。罗笛见势不妙，便从后排防御区冲出，在三米线后接下星洵垫来的一传，垫步起跳，上手托球。

来了，这就是冯仪学姐说过的自由人二传。

朱若原全神贯注，孙许辰则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她的肩膀，搞得她身上和心里都有点发痒。

黄琦配合着罗笛的传球，强攻突破拦网，为蒲崎扳回一分。但朱若原打心里清楚：冯仪要的时机，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