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滋啦——”
耳边是不间断的电流声。
乍然亮起的灯光刺痛着青年眼皮,怪异的声响伴随着少女的喟叹。
“啪!啪!”
是两声沉重的闷响,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从天花板坠落到地面。
少女轻声叹息。
冰凉的指尖拂开青年紧闭的眼皮,露出一双眼睛——眼型好看,睫毛长而翘,只是瞳孔散开,空洞、空洞……
“叮——意识恢复成功!”
下一秒,直挺挺躺在地板上的青年猛地闭上眼,他抬手遮住眼睛,然后缓缓起身。
少女被吓得一激灵,她的双手扶住臂膀,躲得远远的。
“抱歉,亲爱的栀离小可爱~我们最伟大游戏还未想到会出现刚才的情况,Bug正在紧急修复中~~~这里,让小C为小栀离下发补偿!”
小C的嗓音里充满抱歉意味。
等等、等等?什么!
补偿?
或许是对突如其来的补偿感到惊喜,栀离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与山羊派对时截然不同的景象——若是说山羊派对时的【休闲娱乐室】是华美神秘的歌剧院,那在栀离派对中的【休闲娱乐室】比便是庄重肃穆的教堂。
主色调一片灰暗,没有天窗,没有大门……什么都没有!四位宾客被封在四四方方的房间中……房间空旷,只有正中央的时钟,依旧没变,经历无数场“暴动”的洗礼,带着泛着亮的漆棕色,随着“时间”这一概念前进,记录着宾客们的“时间”……除了钟,就只剩下个四四方方的木桌子,最简陋的款式,木头甚至腐烂,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霉味。桌上有东西——锃亮的手|枪、泛黄的纸条、四张卡牌。
“补偿~~稍后派发~~”
小C忽然出声。
“希望栀离小可爱能活着离开第一个副本哦~~”
“……”
沉默。
为了奖励,栀离甚至想出了许多馊点子。
比如再来一次!
再次让游戏规则和副本规则碰撞!
只是……小C这反应是什么鬼?
逗猴呢!
算了、算了。
他不该对小C说的话抱有任何期待。
青年叹了口气,打量着眼前的房间……以及身边的人。
是梅花鹿。
少女文文静静地站着,她垂眸,一言不发。
梅花鹿没死,只是先一步来到栀离的派对——她笃定山羊会失败。
在栀离身后,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分别是白兔和公鸡。
两人站着,白兔还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公鸡则是不知所措,顶着脸上红一块儿黄一块儿的油彩和血污,观察四周……在被栀离注视后,卑微地低下头。
“栀离先生……这儿有张小纸条,需要那你来看看。”
梅花鹿忽然开口,拍拍身前的木桌,灰尘夹杂着木头碎屑向下滚落……梅花鹿吓了一跳,还是以恭敬的口吻道:
“栀离先生,现在,您是派对的主人。信息理应让您先看。”
少女的嗓音是那样突兀,在空旷密闭的房间中回荡。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木桌上的一根火烛散发着微弱的亮光,阴影在梅花鹿面具上摇曳……
“不用了……小姐,您先。”
栀离微笑着,快速从方才繁复的思量中摆脱。
为防止纸条中记录着什么规则、诅咒之类……还是让梅花鹿先试试水。
“好。”
少女嗓音轻柔,她点头,拿起纸条。
“欢迎各位来到新的派对,为了‘母亲!’相信大家都发现了,派对中的景象是由派对主人的内心演化而来,在每场派对中,都会有几位Vip玩家,他们是在上一场派对中脱颖而出的新星!是派对中的贵客!而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栀离先生’的派对,Vip玩家正是我们伟大的栀离先生和梅花鹿小姐,他们用智慧破解‘山羊’的献祭,赌上自己的性命,破坏邪恶的献祭!他们符合派对核心——‘赌’!特此,恭喜两位玩家获得特权,比普通玩家多半条命!这是你们上一场派对剩下的……”
梅花鹿口齿清晰、伶俐,一字一句慢慢念出来。
可她的声音越念越小,直到最后几乎消失。
梅花鹿抬头,借着微光看向栀离。
“念完了吗?”
“不。请各位坐到椅子上,容我慢慢为大家讲述游戏规则。”
“……”
一片死寂。
栀离快步上前,径直坐下。
“嘎吱、嘎吱……”
木椅很窄,椅腿很细,摇摇欲坠。坐上去的一瞬间……阴风吹来!森寒恐怖的氛围从小腿肚处升起,冰冷逐渐包裹全身。
白兔和公鸡紧随其后,跟着坐下。
公鸡哆哆嗦嗦,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不敢吱声。
梅花鹿将纸条放在桌子正中央,借着微弱烛光——所有玩家都能看清楚纸条上的文字。
“亲爱的玩家们,当你们坐上椅子的那一刻,便不能离开!你们只能参加游戏!活到最后!当摘下桂冠的那一刻,‘你’可以离开……现在,我将为大家讲述游戏规则。桌上有四张卡牌,请四位玩家随机抽取。卡牌规则如下……”
梅花鹿顿住,她清了清嗓子,不厌其烦地继续:
“抽到‘白兔小姐’的玩家,你的位置暂列第一。白兔小姐,你和白蛇先生共用同一生命,你的哥哥在山羊的派对中第一位‘死亡’……
抽到‘公鸡先生’的玩家,你的位置暂列第四。公鸡先生,你是最胆小的!最懦弱的!但同样,这些美好品质救了你一命,你没有‘死亡’。”
小桌子旁,公鸡听着,面色铁青,黄色的喙颤抖,始终没有声音。
不!他不是懦弱的!
公鸡颤抖着想为自己正名!
他吞了口口水,喉结滚动。
算了……
算了……
少女继续念着。
“抽到‘梅花鹿小姐’的玩家,你可以自由选择位置。梅花鹿小姐,您本就是Vip,您肆无忌惮的‘死亡’!您才是真正的赌徒!您相信——山羊永远不是栀离的对手。那您会是吗?您在山羊的派对中第二位‘死亡’。
抽到‘栀离先生’的玩家,你可以在‘梅花鹿小姐’之后自由选择位置。栀离先生,您拥有过人的智慧!内心向往着**!您战胜了老鼠先生、战胜了山羊先生!您在山羊的派对中第三位‘死亡’。”
一语毕。
关于卡牌的规则讲完了。
栀离看向安安静静躺在木桌上的四张卡牌——它们横向摆放,背面印着深红色的、极其繁复的少女纹样,是“母亲”。
接下来,是关于手|枪的规则。
“各位玩家们,大家都看到了把,木桌上放着的那把泛着寒光的手|枪。接下来,请玩家们按照卡牌规定的顺序,开始最重要的、决定生死的游戏——俄罗斯轮|盘。枪有五个弹槽,每个弹槽都有子弹,但在打出之后便不会装填,除非五颗子弹均被打出,或是手|枪卡壳、出现异常。出现第二种情况时,若玩家已开枪,则轮到下一位玩家……玩家可以选择转动轮盘或者不变……当玩家受到子弹伤害时,需和卡牌上的玩家平分伤害;并由玩家决定,感受到的痛苦是否平分等……获胜的玩家将获得丰厚的奖励,包括但不限于下一场派对的所有权……”
“……”
“唰——”
阴风刮过,桌上蜡烛的火焰独苗重心不稳似的晃悠着。
每位玩家都不能回头,他们或是瞳孔呆滞,或是眼里情绪复杂,让人捉摸不透……
栀离坐镇西方,他的正对面是梅花鹿,坐在东方;而身边白兔坐南,公鸡坐北。
每一方只有一位玩家,身边空旷,却似有鬼怪在抚摸肌肤,指尖轻触白皙的脸颊。
“呵……”
青年轻笑着,他忽然想到什么!
眉眼弯弯,浅色的眸子尽显真诚。
“请允许我,为派对致开场词……”
栀离的眼睛里仿佛蕴含无限能量,他扫视三方玩家。
“朋友们,我相信你们并不甘于平淡、甘于痛苦!你们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母亲!我们都害怕死亡!但想想吧!死亡并不可耻!死亡,可以让无趣的生命结束;死亡,可以在美梦中见到母亲!我方才所说的,只是死亡这一种可能……还有成功!还有新生!”
充满激情的嗓音在密闭空旷的房间中回荡……
栀离的忽然开口无疑让在场的宾客们都心中一惊。
三道不同的目光下——青年美得不可万物!一双桃花眼勾人妩媚、长发飘飘、红唇开合!越说……越是澎湃……
公鸡的眼睛中仿佛盛满星星,崇拜且信任地望向栀离,随着话语频频点头;
白兔若有所思,她刚刚还在犹豫是否在家游戏,但现在——她能清楚的告诉自己:参加!参加!
看啊!
栀离拿出了派对主人的气势!
他熟练地模仿着山羊的模样……不!不是模仿,这是他本身的魔力……
就像是花妖——蛊惑着无知的人们,落入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朋友们,你们是被束缚的困……你们是囚笼中的飞鸟······”
“痛苦地活着哪能比得上参与这场华丽的演出!”
栀离殷勤的眼神中带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他伸出手向虚空中一抓!仿佛把成功牢牢抓在手中。
他十分平静,一字一句却充满疯狂。
“我希望大家不要被‘死亡’同‘活着’的概念困住。祝福你们都拿到自己想要的……”
演讲结束。
掌声雷动。
公鸡大声吆喝着“好”,奋力鼓掌!
白兔平静地点头,眼神认真,竟真的相信了青年的花言巧语!正有节奏地鼓动手掌。
至于梅花鹿……
她微笑着——捧场……
阴风阵阵,寒风栗栗。
在众人的注视下,栀离抽走一张牌,他低垂着眼,瞅了眼儿——不巧,是梅花鹿。
青年表情坦诚,笑得温润,像极了古时候的俊俏小书生,满身书卷味儿,却不失帅气。
还不错……
接下来是白兔,她面无表情随手拿了一张,摊开放在桌子上——栀离;梅花鹿笑着,也抽了一张,学着白兔的样子摊开——白兔。
最后,公鸡抽走仅剩的一张牌,他挤眉弄眼儿,时而是势在必得的微笑,时而是郁郁不振的悲伤。
很明显,公鸡抽到了自己——公鸡。
栀离将自己的牌面公开——梅花鹿安详地闭上眼,躺在贵宾席的地板上,阴冷的烛光打在她黑黢黢的脸庞上。
梅花鹿面具在少女手中,俨然是她死亡时的模样。
“公鸡先生后,我想做第三位。”
青年开口,水润的红唇有些苍白,开合之间,吐出温润好听的声音。
“呵呵……”
白兔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就连两声低笑也变得干巴、僵硬。
“我最后。”
现在。
开始游戏。
“啪!啪!啪!”
黑暗处传来“噼噼啪啪”的炸响声,巨大无比。
“他们”催促着:开始吧!快开始吧!
我们等不及了!
派对场景是根据排队主人的内心幻化而成……
栀离心想:他的内心神TM长这样啊!
青年蹙眉,长发搭在肩侧。
他琥珀色的瞳孔正直勾勾盯着面前的梅花鹿。
梅花鹿小姐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优雅地拿起冰凉的钢铁。
在指尖触碰冰冷时,她早就预料到了抽中“白兔小姐”这张卡牌的后果——毕竟是五颗子弹的左|轮,第一位玩家必定中弹。
那谁来做第一位“白兔小姐”呢?
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位“白兔小姐”啊!
“啪!”
巨大的响声。
黑暗中隐匿的“怪物们”似乎被吓了一大跳,纷纷瑟缩着,不敢出声。
白兔闭着眼,似乎在等待痛苦降临。
许久过去……什么都没有。
她猩红的眼眸满是诧异,不解地望向身旁的梅花鹿。
梅花鹿呆愣愣的,瞳孔呆滞……额角像是被钻出一个洞,一个血红的洞!一个鲜血淋漓的洞!
手|枪没被握住,受惯性摔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梅花鹿小姐选择独自承受痛苦。
【梅花鹿:1·5—0·5】
【白兔:1—0·5】
良久,戴着梅花鹿面具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笑,捡起地上的手|枪,轻轻放在木桌中央。
“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少女额角子弹大小的洞消失了,皮毛疯长、杂乱无章,直到彻底掩盖游戏造成的伤口。
栀离愕然。
每场派对的规则并不一样,而他的派对表面看去要比山羊先生的派对困难很多。
但他看未必,栀离的派对规则全在明面上,不会有像山羊“公平”那样的规则,杀人于无形……
游戏继续。
轮到公鸡了。
他哆哆嗦嗦,现在手|枪里有四颗子弹……他抽到的是自己,一张名为“公鸡先生”的卡牌……
必须转!
必须转!
不转他必死!
对!
不能死!
子弹是连着放的……
公鸡先生的小眼珠中满是茫然,只有昏黄的烛光在舞蹈着、嘲笑着!
啊!真是位懦弱无能的玩家!
“不行,不行……”
公鸡先生疯狂摇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木板上,掀起大片灰尘。
“啧……”
白兔不耐烦,她拿起手|枪,指尖轻拨。
“砰!”
“啊!”
公鸡抱头痛哭,他想起身逃跑!可身体却像是被粘住似的,动不了、动不了!
他双目无神,呆坐着,腥黄色的粘液糊了一脸。
忽然!他整个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抹!将脸上的污垢净数抹在手上,“啪嗒”一声,通通甩在了地板上、梅花鹿小姐的脚边。
“我没死……我没死……”
他低语。
“我没死……我没死……”
他喃喃。
是啊!公鸡先生还没死。
那么现在!
轮到下一位玩家了——栀离。
白皙的指尖转动轮盘,手心微微出汗,却把枪捏得很死。
“砰!”
干脆利落的一声。
啧。
今天运气不好。
梅花鹿安然无恙,她笑着:“我知道,栀离先生在这点上,和我一样呢。”
青年一边笑着,一边抬起头。
鬓角的伤口自动愈合,直到同原先那样精致!那样无暇!
“谢谢夸奖。”
他笑着道。
【栀离:1·5—0·5】
【梅花鹿:1·5—0·5—0·5】
青年将手|枪递给下一位——白兔小姐。
这位小姐面无表情,就是血红的眸光有些复杂: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梅花鹿会选择独自承受痛苦,而不是将痛苦转移到她的身上。梅花鹿小姐方才是在说这点吗?栀离先生也同她一样……
白兔叹了口气,兔耳朵在空中颤了颤。
她选择转动轮盘,这是唯一变数;若是不转动,她只有吃子弹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