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无所求,就获得自由」
天气渐渐转凉,人是适应季节动物,转眼从短袖换成了长袖。一场秋雨一场寒,从寝室到宿舍的通行道路两旁的枫树的枝末已经光秃秃了,湿漉漉的火红叶子铺成道路蜿蜒成了蛇形轨迹。
这段时间,才子佳人群也没有像暑假以前那样活跃,大多数学生临到开学都收起心思,准备好好学习了。
沈嘉树白天学习夜晚偶尔刷刷资讯,日子倒也稀松平常。
每到夜晚,林霜静基本定时定点都要给男朋友通电话,一打就是要好几个小时,极大影响了其他几个舍友的休息睡眠。
王荣娇尝试以沟通解决矛盾,夜晚的宿舍也算是过了一阵风平浪静的生活。不料,同寝室的另外的一个室友也开始打电话的热潮,女生叫徐薇薇是从上海转学到杭州,男朋友胡童是本校篮球队的队长从高一下册就在一起了。
两人通电话的时间甚至还要更久,每次她都要腻着嗓子讲话,偶尔会娇嗔会大笑。王荣娇尝试软硬兼施,可惜这人软硬不吃,还在当天夜晚报复性打电话更久了。
日久天长,像沈嘉树这样嗜睡的人没一个礼拜就已经神经衰弱,上课时都在昏昏欲睡。班主任夏虹同时也兼数学老师,管理向来很严苛,长年以来不苟言笑,肃着张脸,对于偏科学生尤为看重。
沈嘉树就是偏科学生之一,夏虹视她为重中之重。文科尚能考满分也就作文偶尔扣几分,而理科勉强达到及格线都难,因重度偏科常常让班任恨铁不成钢。
这几天下来她上课只要一旦瞌睡,就会被夏虹叫起来回答问题。时间久了,自然也被叫去办公室展开漫长的批斗大会。
直到后来,东窗事发。寝室矛盾展开升级,原来白天学生会突击检查,从床下搜出了王荣娇、林霜静、还有徐薇薇藏在各处的电子设备。
回到宿舍,沈嘉树还不清楚白天发生什么事,就见几个人围在一起开始调查内鬼。
率先开口的是王荣娇:“真是奇了怪了,我问别的班的学生她们都说,没有学生会查她们的寝室,唯独查了我们这一间。肯定是有人泄了密!”
徐薇薇引导话题:“可是学生会把我们寝室都翻了个遍,唯独没有把沈嘉树的手机给收走,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霜静有两部手机,一部是淘汰下来的备用机,另外一部是主机。而学生会收走的是她的备用机。乍一听徐薇薇这话语的指向,她腾地火气上来了:“徐薇薇你这话什么意思?有本事摊开来讲啊!”
徐薇薇哼了声:“我可没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而且这不是事实吗?”
沈嘉树清楚她们心中有气,急需找个出气筒:“如果是我泄密的话,对我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那不是你,也不是我,也不是她那到底会是谁?”徐薇薇气死了,“今天我还和男朋友约好,一起逛操场的呢,现在联系不上我,他肯定急死了。”
气氛陷入沉重的焦灼,王荣娇把视线转到了另外两个室友身上,若有所思。只见南栩在洗衣服,而许梦在写作业,完全不关于这场战争的幕后黑手是谁。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声道:“要是换种角度想,毕竟告发对我们四个人都没有帮助,那想想这次受益最大的人会是谁?”
这番提醒似乎让徐薇薇想起什么事。
“有一次我从食堂吃完饭回教室,看到许梦从办公室进去又出来,会不会是她?”
林霜静忍不住反驳道:“那南栩也很有可能,毕竟她也是学生会,总是跟老师和那帮人打交道啊。要我说两个人都有很大的嫌疑。”
南栩是台州搬家过来上高中的学生,成绩优异,性格似水柔情。早年入了学生会,成了卫生部长,对扣分可谓不容情,倒是对本班很宽容,因此有个老好人之称。而许梦家里贫困且重男轻女,需要靠国家补助才能维持基本生活,所以养成了冷冽讨厌的性格。
要说整个寝室谁最讨厌她,那无疑是沈嘉树还有徐薇薇,前者讨厌她是因为性格,而后者单纯是嘲讽。
虽然多有厌恶,但沈嘉树也不能对此有失偏颇。讨论兜兜转转又回归了原点,今天的宿舍总算安静了下来,没了外界的干扰能美满睡个好觉了。
第二天中午,林霜静鬼鬼祟祟地拉她进厕所,试探问:“小群,你告诉我你真的没告密吗?”
面对质问,一瞬间麻涩、陌生、怅惘,蔓延心间,沈嘉树心情五味杂陈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吗?”
说实在的,对于徐薇薇的话林霜静也有几分思考,甚至产生怀疑态度。毕竟她知道沈嘉树的手机就藏在枕头底下,连像王荣娇把手机藏在鞋垫子底下都被找出来,而她放的那么不隐蔽却没被搜走,太奇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林霜静眼神闪躲,急忙去哄,“毕竟寝室出了内奸,不是你也不是我就极有可能是其他四个,说不定是徐薇薇和王荣娇贼喊捉贼也说不定。”
沈嘉树当然清楚告状的人在寝室的危害,可还是止不住难过,任何人怀疑她都可以,唯独不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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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嘉树心情极差,偏偏还下起了大雨。食欲不怎么好,于是出了校外买了杯奶茶缓解下心情。学校开放的这几天来来往往有很多车,大多都是以前毕业的学生来访母校。在经过红绿灯时,突然一辆保时捷急刹,学校附近马路排水系统很差,早早积了摊水,这些水溅起浪花,尽数泼到了她的校服。
这刻,沈嘉树真的想骂人。
保时捷的车主摇下窗,连声道歉:“对不起啊,小妹妹。没看到前面是红灯,真的不好意思泼了你一身水,要不然给你些钱去附近买身衣服。”
“不用了。”
沈嘉树整理衣摆,嗓音郁闷。一眼没看调头就打算要走。
忽然车主摘下了眼镜,乐不可支道:“哎呦喂,这谁啊?是你啊,小群。”
车主是顾景,这几天趁着无聊便先来母校逛一逛。
身穿初阳实验高中的女学生疑惑转头,露出与记忆较为模糊的面容,顾景自以为和善地扯了扯唇角,戏谑道:
“小妹妹,想不想见我们渡哥啊。”
张渡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说顾景这人好的不明显,坏的不纯粹。
情场是老手,天生的花花公子。
尽管长相实属一般,却有着圆滑处事的性子和高情商的头脑。在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下,沈嘉树抿唇还是同意上了车,顾景将方向盘打滑,原地掉头换另一个方向驶去。
沈嘉树不懂他怎么不去母校了,思索再三还是问:“你要带我去哪?”
顾景没有回答,而是笑说:“去个好地方。”
下车时,空气密度以肉眼可见的变厚了些,隐约起些薄雾。顾景这脑子连雾和雾霾都分不清,一直念念叨叨从北京逃回来也就算了,怎么杭州也有雾霾。
掠过薄雾,眼前慢慢清晰了起来,他带她来的地方正是这片有名的别墅区,进去需要门卡。顾景很熟练地刷了卡,滴地一声,黑色的升降栅栏门让开了条道。
有专门的侍应生专门接过他保时捷钥匙,将车停往专属的停车库,最后上来恭敬地把钥匙还给了车主。沈嘉树思索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不过他带自己来别墅做什么?
这显然是另外一个问题。
顾景按下指纹,沉黑色的红木金铝门咔哒一声开了。他先进去,保姆负责打扫听到动静立马拿了双拖鞋过来。
沈嘉树还在门外,顾景好笑挑眉道,“又不吃了你,这么害怕干嘛?”他伸了个懒腰,“这里是渡哥的房子,快些进来吧。”
别墅里的装潢很有九十年代西欧宫廷风格,一道门好像隔绝了外面的贫穷,自己又像是灰姑娘进到城堡般窘迫
头顶水晶吊灯极其璀璨,照出了她的狼狈。沈嘉树小心翼翼走进来,保姆叹息声说这边没有女孩的衣裳,但可以把她的外套脱下来,拿去烘干。
沈嘉树拒绝了保姆的好意,因为内搭是一件夏季白色短袖,水浸湿了短袖,如果脱掉那里面的内衣肯定教人一览无余。
“那还不简单,拿一件渡哥的衣服给她套上不就行了。”顾景熟络跟自家似的地往后花园走去,又不忘转头吩咐保姆,“胡姨,热点酒,准备点菜,一天没吃了饿死我了。对了,在准备点热牛奶,给那位小群姑娘。”
保姆连声应道。
做完一切,保姆带人去了趟储物室,拿了件未拆封的小码男士长袖给了沈嘉树。沈嘉树有些胆怯,问道:“这是新衣服,还是要经过本人同意我才能穿。”
保姆愣了,蔼笑道:“这些衣服送过来尺码不对,先生都穿不了。反正这些衣服到最后还是要拿去捐去山区或者是处理,不用担心。”
指尖无意触及衣服材质,十分柔软,右边还印刻了个看不懂地英文字母。沈嘉树匪夷所思地看向堆积成山的未拆封的衣裳,若有所思。
保姆领着她去了一楼的卫生间。卫生间很宽敞,有一面巨大的镜子,沈嘉树拆开包装,准备速战速决换上衣服。换到一半时,厕所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拧开了,沈司辉烦躁抓头,不知道卫生间还有个女的,两人极静地互视了眼,他尴尬骂了句“操”就退出了门外。
幸亏只露了个背,沈嘉树惊慌失措地把衣服拉下来,重新穿上外套。外面的人等的不耐烦,略带燥意地敲了门,咬牙切齿道:“好了吗,我要上厕所!”
沈嘉树开了门,从侧身溜过道:“不好意思…”
话语戛然而止。
她疑惑地眨了下眼。
这个角度能看到沈司辉那张年轻有些过分的脸明显垮了下,无语地抿唇。
磨蹭了些许,已过了凌晨十二点,张渡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由于顾景这个傻缺把猫砂盆挪到了二楼厕所,搞得一阵臭烘烘,到处都是小猫的尿,所以沈司辉没办法只能上一楼来。
沈司辉这人很暴躁,总是动不动发脾气,跟有狂躁症一样。有一回,顾景叫他们两个来二楼打拳皇,她并不会总是在过程中over出局。每到这时,沈司辉就会紧蹙眉,诚恳地问:“你长这么大以来,到底会些什么,连基础关卡都能出局?”
她沉默地道:“学习、画画。”
片刻,沈司辉眼皮跳了阵,甘拜下风道:“服了你。”
顾景就会在此刻打哈哈道:“要不然怎么叫她乖乖女呢”而沈司辉直接这一脚蹬过去:“她也就算了,你再给我拖后腿,我直接在医院安排你间VIP病房。。”
该说不说,黄毛对每个人都是平等对待,可只不过在他眼里看来也只有张渡是个正常人。
游戏玩了半小时,别墅外响起汽车的鸣笛,是张渡回来了。二楼是有间专门的游戏室,他顺其自然地上楼,看见他们在认真地打三机联赛。沈司辉已经气的要冒烟,肤色透着不均的红色,看到他如蒙大赦道:“你总算回来了,他们两个玩得太几把菜了。”
听到动静,沈嘉树目光自然而然也看过去。男人的发尾似乎剪短了些,额发被雨水打湿,黑得耀眼,他右手边勾着一个家纺布袋,视线环绕在电子屏上。游戏光屏五光十色,而受到光色影响愣是给张渡增添几分硬朗的气息。顾景很感兴趣,边握着游戏手柄边蹭着爬过来摸袋子:“又有什么好东西啊?渡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