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炸一发就好了,楠。”不知喃喃自语,她没有降速停下,机械人遍布四周,乘客不可能不被波及,有人不可能束手无策,她相信。
语毕,从远方传来爆炸声响,像是心有灵犀,随着巧合一般,不,就是巧合出现的巨大爆鸣声,热潮席卷,机械人的大网于一角开始崩溃,紧接着犹如决堤洪水坍塌,巨刀干脆利落刺穿吞噬鳗大脑,蓝血飞溅、绽开,砸落机械人拉起的故土——巨大的、穹顶已破的笼子,无形的锁链捆绑笼体,无数锁链比直伸向上方,难以判断到底是囚禁的锁链还是牵引的绳索。
飞出体外的蓝血在碰触到巨刀的瞬间融化于不断流动的水,巨大的声音到底是巨刀捅破海底,还是跌落的碎片压住吞噬鳗的□□,又或是敲击笼底,甚至是三者皆是。
不知松开手,叹出一口气,注视着耸立在吞噬鳗尸体的巨刀,还有不远处挺直于中心的石柱。
周围黯淡无关,五颜六色的小灯串尸体凄惨的躺在废墟上,稀稀拉拉的灯光软弱无力,而海底的光线使得石柱的全貌呈现在眼前——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镇压石柱,青苔的附着与黑暗的侵蚀没有动摇它的使命,它正直的压在一只灯笼鱼之上,身形巨大,在水中若隐若现似要融化,很明显这是深海巨物,石柱底部是五层堆叠的崭新护盾,几十根锐利长矛配置在左右,似乎随时要发动攻击,而它安静到仿佛只是一个装饰。
“这是……古籍上说已经灭绝的生物?”
不知按下震惊,视线往上转移,她质疑自己所看见的物件,可她确信这是石柱顶端之物。“摇篮……?”不知出声,看着可爱的摇篮,用纯石头打造的小床坚硬又冰冷无比,看不像是小孩子能用的摇篮,可它偏偏精致到还有给小孩子的悬挂玩具——石头星星,五颗星星沉重的完全无法晃动,摇篮干净整洁,底座也完好无损,不像是有暴力发生的地方,看来是拍浪者口中的子嗣跑走了。
确认完可能性,不知应该踏着海浪离去,可它完全夺去了不知的视线。那只是星星,但她听见了,仿佛就发生在身边,姐姐们的欢声笑语,父母的慈爱关怀,还有宛如是宽恕的告知,她无法看见白色画布中的内容,她将被夺去王位争夺者的继承,这份沉重的责任会赋予给更符合先祖和实力最强的大姐身上,而她,三妹红绯会在背后默默付出支持,依旧保护信任姐姐和自己的所有人,顺便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美好总是令人目不转睛,目的总让人奋斗往前,却使人听不见,无法思考,作出失心之举,不会有生物彻底征服欲望,也不会主动离开目光,无论是看似忠诚的守卫者,还是坚定的领导者,或许是看见前任领袖,或是看见女将军避免了死亡的危机,清醒者会发现过去的不可修改,再次投身于现实。
造物主重击救世主的脑袋,使它从幻想中中清醒过来,短暂沉默了几秒后,它才找回语言功能发话,道:“请问这是说明倾泻家来找机械人了?只有它们才能完美复制。”
造物主点点头,怒道:“看来是,上次探索到轶时尘世尝到甜头了这是?这次来研究镇压石柱,倒是真给它们研究了点花头出来。打没这些软乎乎不现实,也不知道癫佬们哪里找来的尸体。”
“镇压效果失效固然是危险,至少大海的子嗣没有出现意外,请保持警惕。”救世主激起海水,似乎是意识到不对,又或是深刻认识到倾泻家的本性,它紧盯着盾牌,让造物主主揽大局。
“嘿,臭孩子不在,麻——嗨嗨嗨!小妞,别愣神!面对欲望可要坚定!”造物主眼看石柱有微微的移动倾向,一边招呼处于危险区域的拍浪者做好防备,一边试图用话语叫醒不知,它大声叫道,“倾泻家的技术产品动起来了!那群家伙为了探索和实验未知做出的物体可不比机械人逊色。”
长矛微微抬起,瞬间爆发出强劲的冲力向空中发射,连带着盾牌与隐藏在盾后之物——难以形容的糊状物,软塌塌的身体仿佛粘在盾与矛尾上,五官在身体中四处游荡,几把长矛一同刺向唯一的目标,不知快速作出反应,用小刀打歪方向,还是有长矛划破她的皮肤,她无暇顾及全部的矛头,只能躲避危险区域,袭来的矛没有停息的空隙,糊状物移动缓慢,却在不断虚空扩大自己的体型,它吞噬所有打在身上的力道,用更大的力投去又一把原本掉在地上的矛,鲜血染红矛,凝固在软塌塌的身体内,粘稠的身体慢慢吞噬着它们碰触到的一切。
“万岁爷!你——”“我就知道。你也会这。样陷入困。境当年它。也是这样。真是可惜。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区别其它。海怪的手。”
突然喜从天降,糊状物遭到来自海浪与拍浪者的重击,砸断长矛,甚至半空掐断,随后袭来的海浪冲击使得□□部分飞溅,海水冲刷着粘稠的身体,它们留不住原本陷于身体的物体,它们感受到海水调转方向,举起那位王位争夺者,带她远离囚笼,糊状们不会陷入沉思,它们找到了新的入侵者——一位断臂的拍浪者。
“你不是说。看到了首。领的未来。请改变它。即使这是。白费功夫。”
该如何才能阻止事态向危险的方向发展?该如何才能保护好大家?
鲸鱼徘徊在海面之下,用庞大的躯体保护着拍浪者,可它看见海怪们的撕扯,它看见拍浪者离开躯体跳入战局,它用声音劝阻机械人,它尝试微微晃动海水让机械人满足,它遵守船长告诉它的话语,告诉拍浪者所有它能看见的生物。
需要担心拍浪者吗?
鲸鱼叫了一声,空灵的声音飘过海洋的每一处,它挥动鱼鳍,去接过每一块粉碎的身体部位,鲸鱼不会落泪,它只会不断的游荡,像是要无声的安抚海水的躁动,甚至是自己的内心。
需要帮着阻止机械人吗?
鲸鱼沉默不语,它自由穿梭在战局中,携带拍浪者们的碎片去迎接它们一片又一片的兄弟,它尝试在机械人耳边低语,它尝试在深海巨物脑中劝说,它没有成功,它只能看见保护者前赴后继,它并非不知道事情会以和平结尾。
需要思考内心突然出现的、没有得到认可的想法吗?
鲸鱼晃动身子,它决定暂定不去考虑支援以外的事,在水中飘动的鱼鳍围住肆意毁坏周围与安定的机械人,它时刻谨记海洋告诉自己先以乘客为主,随后要成为拍浪者的首领。
而拍浪者们告诉它:“小小的大海的子嗣现在只需要保持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助拍浪者们保护海洋,相信拍浪者一定能完美结局事情,不要去做危险的事,也不要去伤害别人或者冒犯别人……”
时间在它身上停留的脚步太长,流动的速度太慢太慢,它在内心默念拍浪者的温柔言语,抬头,那一段话已经跨越了好几千轮日月交替,在突然的伤心和难过时,它会像小孩子一样想去投入一个怀抱,拥抱值得信任的、温暖的地方,会是短短一瞬它就会认不出的女士,还是照顾又教育自己的海怪,或是诞下自己的它。
“怎么了,首领?”救世主抚摸将头伸到自己脸庞的大鲸鱼,它艰难的抬起残肢,说,“您又伤心了吗?您已经足够勇敢了,最很棒的……小孩。”花费全身力气,把额头抵在它的额头上,安慰道,“没关系,您非常了不起,去做您想做的事吧,我们都会支持您。”救世主能感受到鲸鱼在蹭自己的手,就像小孩子在撒娇,它发出呜咽的声音,和以往无数次一样。“去吧,首领,您的世界不是只有大海的指令,还有您的想法。”
在陷入复生的光芒前,救世主看见大鲸鱼亲昵的碰触它,大鲸鱼放下躯体内拍浪者们的碎片,大大小小的碎片七零八落的躺在救世主的周围,围绕着它,它们躺在海底,仰望海面,仰望机械人突袭的海,疯狂与混乱到达顶峰,似乎海面岌岌可危。
大鲸鱼叫了一声,似悲鸣,似不舍,似哀悼,随后游向远处,那里机械人横行,低沉的嘶吼是它们不顾一切进攻的号角,道路上皆是拍浪者的英雄战斗,大鲸鱼穿过战场,没有丝毫恶意,逐渐靠近机械人的中心,它姿态优雅,用最纯真无邪的方式询问,仿佛空中洋洋洒洒的一滴水,低声细语的问泥土是否可以停留。
处于中心的机械人抬起手,锐利的指甲刺到大鲸鱼微微低下的头骨。
仅仅只是一瞬间,机械人们一拥而上,分食了没有任何反抗的大鲸鱼,撕扯、啃咬、瓜分,没有海怪看见大鲸鱼的一滴泪,听见大鲸鱼的一声鸣。大海看见大鲸鱼缓缓落下,纱搬的鱼鳍和鱼尾在水中晃动,迷离恍惚,机械人扣住它的骨肉,随之沉落海底之下,大鲸鱼透过笼底,掉入那扇未被打开的石门,看,上面还有被圆锯伤害过的痕迹,石门随心所欲,接过大鲸鱼的残肢便消失,只留下远眺的众位,期待着未来。
“就和小水晶球预言的一模一样……我终究是没有改变,真可笑,妄想改变未来的我。”不知勉强站起身,伸出手,想要去触摸落下的大鲸鱼,想要阻止它的坠落,她知道无济于事,瑞普斯科女士还告诉了可可欠最后一个预言:乘客们将死。她还有需要保护的对象,但,她无法改变阿大被啃食的命运,还能如自己所愿吗?
“小妞,往前看,已经被经历过的事可不会被改变,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完成,机械人不会就此罢休。”造物主拍拍她的肩膀,说,“首领的血肉无法满足它们的贪欲,小妞,欲望是止不住的,你现在开拓了这次的新可能,在这次结束之前,尽情体验它,你有这份实力。”
她环视周围,目之所及之处皆是废墟,她的目光最后停在爆炸发生的宫殿,她无法确定他们的行踪,是死是活,她需要寻找答案,折是她想要做的事,在这之前,她的讨伐不会结束,感受到的异常的平静与燃烧的怒火让她重新审视着眼底与内心,不甘心也好,是为了守护谁也罢,一切尚未结束。
不知转过视角,低头,眯眼,俯视从海底之下又一次返上来的海怪们,它们已经品尝到了一位子嗣的血肉,一位深海巨物的灵魂,它们似乎没有询问过行为的合理性,也没有质疑过行为的可行性,机械人只是靠恶意与贪欲行动的海怪,它们的身体内部单纯到只有恨和贪,它们不会满足于仅仅搅乱大海,杀死又一个深海巨物不可能浅尝辄止,海面之上是更大的舞台,需要立刻动身,只是就此作罢不符合机械人的名声,要是合情合理不符合机械人的作风,定是嗤之以鼻,才符合机械人的名字。
“咱们出发吧,就现在,去海面。”
它曾经仰视那位女性的后背,她手中的武器永远对准恶意的海怪与无尽之海,她仿佛不知道何为后退与退路,她指挥着拍浪者对抗强敌,无论是海洋,还是海浪,她战无不胜,她自强不息,她气宇轩昂,她热情似火,她心中的爱人是她永远不会倒下的理由,一头红色的卷秀发遮不住她内心的火,右侧的小辫子盖不住她的英姿,她的确驯服过海底的火焰,覆盖她整个后背与左锁骨的红玫瑰如她生命般璀璨,她只需要站在前方,便能确认目标与内心所向,造物主曾经如此向往过这位女性。
它总于再一次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只不过不知淡黄色的卷发会让它立刻回到现实,造物主已经看到火焰再次从宫殿中逃脱,燃烧,就像太阳永不停息,这是她的能力。
造物主笑了一下,说:“下达命令吧,红,俺已经等不及了。”
拍浪者永远奔赴在消除会威胁海洋安全的生物的路上,哪怕粉身碎骨,倾泻家永远不停下探索的脚步,哪怕走火入魔,机械人永远不会得到满足,哪怕无所不有。
小女孩默读古老书页上的字句,她的头顶不再是五光十色的星星,她在等待那位海怪承诺要给自己的星星,又翻一页,故事慢慢浮现,她想起那位女士柔声给自己讲睡前故事的模样,于是模仿着读出声。
“她的身影伟岸,
她将永远与机械人为敌,
她永远有那份能力,
她所需要的不是认可,
而是对自己的自信。”
一把锋利的剪刀插入她眼前的地板,吓得她把视线,从书本上转移到少女不威自怒的中性脸上,随后撅起嘴巴,气鼓鼓的说道:“你干什么啊?十六石榴。”
“没大没小,你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的麻烦吗?擅自离岗,玩忽职守,哪一条不是死罪?盗怨主人,这不该是你对大海的态度。”她的怒火显然易见,让跑出来玩还想着找星星的盗怨主人不敢看它的眼睛。
面对十六石榴气势汹汹,盗怨主人不好反驳,只能撒泼打滚道:“你态度好差!我不管,出来就出来了,反正你回去转个沙漏就倒回去了,大海选的是你,又不是我,这么生气干什么!我才不要你管我!”
“怎么和你长辈说话的,快和我回去,这不是你放任机械人的理由,别太过分,盗怨主人,即使你和我一样是大海的子嗣,我也一样能审判你。”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长辈了,我才不回去!”盗怨主人立刻把手中的书扔向十六石榴,对方轻易接过的动作把她吓了一跳,她生气的跺脚,嘟囔道,“造物主会打我,我才不要!阿大的事反正一转回去就没了,我就不回去!我才不回去挨罚,它打人好痛。”
“我比你大,也没有性别之分,只能叫长辈,而且阿大是你哥哥。”十六石榴冷眼看着面前的妹妹撒泼的样子,把规则牢记的脑子一下子反应不出如何应付她,于是没好气的说,“你再这样,它们要讨厌你了,不管是瑞普斯科女士还是大海,阿大也会生气,你最讨厌的造物主也会不喜欢——别、别哭,开玩笑,我在开玩笑,对不起……但你这次确实很过分,按照规则你该一直待在囚笼,镇压机械人,所以,和我回去。”十六石榴伸出一只手,等待盗怨主人的回复。
“坏石榴!大坏蛋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盗怨主人听着听着就开始掉眼泪,哭着拍掉它的手,随后小跳一股脑趴在对方身上,闹道,“都不许讨厌我,坏石榴也一样……”十六石榴稳住重量,微微调整抱姿,让妹妹坐得更舒服点,嘴巴上严厉的说:“不许胡闹,别让我下次再拿着剪刀来找你,回家了。”
“要是大海来了,你会像剪断哥哥那样对我吗?”盗怨主人把头放在十六石榴的肩膀上,悄悄问。“会。那是我的使命,所以——”
“坏石榴……”盗怨主人打断了少女的话,她那双眼神空洞的灰色眼睛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一直渴望的、温柔的凝视,机械人告诉她她的渴望和喜欢就是占有的想法,所以盗怨主人绝不允许大海离开自己,她需要弥补,随后重新占有大海,当然也可以分享给大家,不过自己一定要大份的。想到这里,盗怨主人蹭蹭十六石榴的脸颊,说:“什么时候表扬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