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并不饿,喉咙里像有什么东西梗塞着,连水也不想喝。但是她的母亲,帕蒂齐香,一直催促她快点吃下些东西,因为还有一整天的路程等待着他们。她不得不将食物强行塞进嘴里,麻木地咀嚼,然后艰难咽下。没有胃口的不止她一个。她父亲那天早上吃得也非常少。他似乎仅仅呷了一口浓茶,就走到外面去了。他那时已经非常削瘦,颧骨突出,两腮凹陷,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当他聚精会神地在思考某样事物时,又表现得非常矛盾和痛苦,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又缩回,整个人坐立难安。旁人无需走进他的内心,哪怕只是从他的外表就能看出,这个人正遭受着精神上的某种折磨。而母亲,始终冷静理性的母亲,早已对丈夫的这些症状视而不见。她只是站在窗前仓促地吃着早餐,目光始终没有从站在外面清点行李的休伦身上移开过。
休伦很快折了回来。他急匆匆地询问装有餐具的箱子去哪儿了。
帕蒂齐香转过身看着他,摇摇头。
“什么意思?”休伦气愤地问。显然,他已经知道原因了。
“银盘上有族徽。” 齐香试着安慰心情糟糕的儿子,“等我们在外面安顿好了,可以重新买。”
“拿什么买?妈妈。”休伦手扶门框,眼神中像被什么刺痛了。
“夫人……”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到会客室门外,看到休伦挡在门口,犹豫着透过缝隙朝屋里寻人。
“进来吧。”帕蒂齐香回答。休伦侧过身放她进去。
这位晴夫人是帕蒂雪芙身边的人。
“老太太想请少爷和小姐到她那边去,她说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晴夫人说完话后,小小的会客室里非常安静。依曼发现窗外已经大亮,暖暖的阳光铺洒在前方的台阶和草坪上。她原以为这将是一个阴天。
没有人回应。是帕蒂雪芙做出的决定要驱逐他们一家,母亲跑去求过情,无数次替父亲的过错向帕蒂雪芙乞求原谅。该做的都做了。帕蒂家的这位实际掌权者也表明了态度:决定就是决定,不会有任何回旋与宽恕。
现在,她却想做个好人,在临别前与他们寒暄两句。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半晌,齐香的声音浸透在窗边照射进来的数缕阳光之中。
依曼当时就知道母亲心软了,她并没有那么憎恨帕蒂雪芙。对于整件事情,齐香始终认为错在自己丈夫身上。
“老夫人只是想再见见两个孩子,她已经在主堡大厅里等候了。”
依曼能听见母亲深长而缓慢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她松口道:“休伦……依曼……你们去一下吧。见完了赶紧回来。”
依曼放下手里的早点,跟着晴夫人走出会客室。当她穿过前厅来到连接主堡和左翼堡的凉廊上的时候,才发现休伦并没有跟来。
晴夫人似乎也发现了,但她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用眼神催促着依曼继续朝前走。
凉廊的顶部挂着错落有致、大小不一的青白色玉石吊盘,这些玉石表面被打磨得光滑晶莹,从依曼的视线上方一一掠过。笔直的廊柱也没有过多的雕饰,只是简单地将两座堡紧密相连融为一体,像飞鸟展翅的骨架。
她几次朝身后张望,休伦始终没有跟来。
如晴夫人所说,帕蒂雪芙确实已经在主堡大厅等候着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