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靖如风从办公室出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看上去既不像是被严厉地申斥了一顿,也不像是被热情地督促了一番。教室里那些八卦的声音便都索然无味地消散了。
课间陶居然在洗手间碰见他,踌躇了一下,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他默默走到池边洗手,忍不住往旁边看,靖如风正随意地把擦伤的手放在自来水下淋。他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手背同样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啃咬一样发酸发麻。他忍住想狠狠抓一把的痒意,眼神仍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游荡。
靖如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目光冷冷的。
陶居然犹豫地抬头,半是胆怯半是讨好地说:“伤口沾水会化脓的……你、你要不要去医务室处理一下?”
这是陶居然和靖如风说的第一句话。
靖如风关了水龙头,收回手,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
陶居然垂头丧气,挠了挠手背。
一天的难受才刚开始。
中午饭后休息,靖如风的手还是大剌剌地敞在空气中,任由灰尘和细菌附在伤口上。
陶居然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那片擦伤——它会感染、会化脓、细菌会快乐地吃掉健康的细胞,还会……不行,不能想了,太可怕了!
他希冀靖如风会回家处理伤口,夜里辗转反侧,早上起来脸色青白得吓人,活像看了一晚上恐怖片。
第二天靖如风刚到教室,他就急切又期待地看过去……令人抓狂的是,他仍然没有处理伤口,而且伤口也从健康的粉色变成了紫色!
整个上午,陶居然浑浑噩噩地听课,一想到靖如风坐在后边,手上有成千上万的细菌在开派对他就难以忍受。
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时间,他第一时间跑到校医室。不巧校医吃饭去了,他在门外徘徊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人。
陶居然第一次见校医,好半天说不出话。好在医生是个温柔的大男孩,耐心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同学手背擦伤了,伤口有点化脓……有没有药?药、药我自己买也可以的,有没有创口贴……”
校医给了他云南白药和创口贴,叮嘱伤口不要沾水。
陶居然如释重负,匆匆回到教室。教室里人还不多,难得靖如风也在,正对着一套英语卷子看阅读理解。
他拿着药,在座位上磨蹭,时不时抬头看黑板上的挂钟。过了好久他鼓起勇气把药放到靖如风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推过去。
靖如风盯着塑料袋,脸上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陶居然不敢跟他对视,手指抠着椅背,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医生说伤口不可以沾水。”说完急急忙忙转身,脸颊慢慢红起来。
他听到靖如风翻袋子的声音,翻了一下就停了,似乎并没有使用的打算。他有些失望,失望过后那股不适感又缠了上来。
细菌正争分夺秒地侵入皮肤屏障,快乐地进入人体大肆破坏,引发炎症、肌肉痉挛,悄无声息地毁掉运动神经——受不了了!
陶居然深吸一口气,迅速转身从小袋子里翻出创口贴撕开绷带,“啪”一下按在靖如风伤口上!
靖如风微微拧眉:“……”
终于——!
陶居然身心舒畅,满意地抬头,靖如风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珍奇物种。
他吓得一僵,急忙回身,惴惴地揣测:他可能恼羞成怒把绷带撕下来贴在他嘴上!可能暴跳如雷把药摔在地上!联想到他身上不明缘由的伤,他也可能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打他一顿……
陶居然不安极了,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不会动手吧?!
正紧张着,肚子也咕咕直叫,他用力压着胃: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
然而靖如风什么也没做,他把药收进桌子里,继续看卷子。
陶居然等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担心引起他的不满,毕竟他的行为很奇怪不是吗?
思索一番,他撕了一张稿纸,写上一行字,动作极缓慢地递到靖如风桌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注意到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碰你的手】
靖如风心情复杂,没别的想法,就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