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秋雨落下来的时候,没人注意到。那是一节让很多人生不如死的数学课,面对学生们迷惑且困倦的表情,数学老师也生出了赶鸭子上架、逼母鸡潜水、教黄牛弹琴的挫败感。
雨是突然下起来的,一开始陶居然只觉得尤其安静,雨声轻灵细密,却把城市里日夜不休的轰鸣声全淹没了。雨雾湿淋淋地蒙住了玻璃窗,土腥味、草涩味和水汽的清凉味道顺着窗缝钻进鼻腔,令人精神一振。
陶居然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握笔,脚尖踮起来轻快地前后晃荡——忽然碰到障碍物,他把脚缩回来,低头去瞧,椅子底下两条腿安稳地伸展着。
他的腿好长啊——陶居然这样想,迟疑了一会儿又继续晃荡,只不过动作变得拘束起来。
第二次碰到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一滴雨落在水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对方的沉默仿佛是一种纵容,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有预谋地去触碰他。
反正是上课时间,他不能怎么样吧?
他的胆子忽然变大了,在第三次故意“不小心”碰到他之后,脚下陡然落空,他尝试着变换角度和幅度,却再也没有碰到了。他有些奇怪,正欲低头看个究竟,却被背后两道凌厉的视线定住了。
他脊背一僵,慢慢转向玻璃窗——朦胧的倒影中,靖如风正低头打量他那两只不安分的脚。
陶居然弯下脊背,两只脚缩回来纠在一处,试图把自己变小。
怎么办……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
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搞砸?明明想要给他留下好印象。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个不停,正如陶居然连绵不绝的坏心情。他叹一口气,就像化在风中的一道雨丝,不曾被听见,不曾出现。
数学课结束后又发了两张卷子,几何专项训练。传卷子的时候,陶居然不像周齐家那样暴躁地猛挥胳膊,卷子哗哗地甩过来,好几次打到人脸上。他把A3的卷子捏成A4大小,再放到靖如风桌子上,轻轻推过去,默默转回来。
这一次,不知道哪来的胆子,陶居然趁机抬头,眼睛望过去——恰好和靖如风的视线对上,他的睫毛长而直,在眼睑处投下扇形的阴影,眼睛深邃目光沉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陶居然迅速转身,看着卷子上奇怪的符号和文字,心跳得快而猛烈。
别紧张。别害怕。
他很友好,是吧?
“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啊?”陶居然茫然地看过去。
闻清神情忐忑:“对不起啊昨天拿了你的卷子!我本来是打算上课前还你的,结果来晚了……”
“没关系……不过,嗯,下次、下次要跟我说一下。”
“好!”她恢复了快活的模样,拿出一根草莓味棒棒糖:“吃糖吗?”
陶居然摇摇头,闻清把糖递到他跟前,小眼睛眨啊眨:“尝尝嘛!”
他还想拒绝,但闻清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而且他感觉到靖如风正看着他们,于是接过糖低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