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蛋糕,何啸帮着徐行收拾残局,把陶居然和靖如风推出门:“好啦,这儿有我们,赶紧回教室吧!”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但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每间教室的灯光都从窗户和门里流泻出来,探出好奇又警惕的触角。
陶居然磨磨蹭蹭的,故意走得很慢。靖如风颇有闲情逸致地踱步,保持和他并排的距离。
走到一处拐角,靖如风忽然回头,把陶居然吓了一跳。即使在傍晚昏沉的光线里,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得叫人心悸。陶居然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靠在冰凉的墙面上。
“你在躲我。”
陶居然无可否认,无头苍蝇似地左右转试图逃出他的包围,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哼哼:“嗯?”
“不理我了?”
“……”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陶居然艰难地仰起脖子,对上他的眼睛,又触电似的转头,用黑乎乎的脑袋和一只泛红的耳朵对着他,小声地说:“我不——”
靖如风在他头顶无声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不敢看我?”
明明一直在偷看,在很早以前——那目光像窗外婆娑的梧桐,在风里寂寞地摇晃,晃得整个世界都是它轻柔的影子。斑驳的光影扑在他脸上,总是让他从沉睡中惊醒,仿佛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
“没有啊,我没有……”陶居然努力把自己缩小,可他身上的气息还是缓慢地将他包裹起来,让他软弱得失去所有抵抗。
“你把定位删了,怕我找你?要不要把微信和电话都删了?为什么不理我?要和我绝交?”不等他回答,靖如风把他环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自上而下与他对视:“就算没有定位我也能找到你,只要我想就能找到你——”
他的声音偏冷,带着一种压迫感,陶居然迷惑又胆怯地看着他,委屈密密麻麻地泛上心头。可他被夜色和灯光渲染得无限柔和的脸又叫他着迷。
但靖如风很快放开禁锢,退到一个让他感到安全的距离:“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靠得太近。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陶居然沉默着,像一株枯瘦伶仃的小树。他努力把自己往墙上缩,好像要钻进去从他面前消失。
靖如风想要碰一碰他,他柔软的头发、温热的脸庞、或者单薄的肩膀。手抬起来又放下,他无奈道:“为什么不说话?我是洪水猛兽吗?你好像一直很怕我?为什么?”明明在何啸面前就很自在,怎么独以沉默待我?
在这种沉默里,他好像读到了某种东西——不可言说却分外动人的东西,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别怕我,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不够,朋友远远不够——陶居然垂着头,被深秋的凉意吹打得心灰意冷。
只能做朋友,或许连做他的朋友都不够格。
为什么不能更优秀一点?为什么不能像阿啸一样开朗,像徐老师一样沉稳,像程祎祎一样勇敢?
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每个人都在发光,而他只是一颗荒凉的石头。
“其实你不用在意,就当那天的事从来没发生过……“靖如风顿了顿,把心底那些情绪都压下去:”我们跟以前一样相处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要推开他?
陶居然咬住嘴唇,感到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
他骂自己不争气,瓮声瓮气地说:“我眼睛疼……我要先走了!”
为什么总在他面前哭?为什么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靖如风拉住他的胳膊:“去哪儿?又要躲着我?”
“不是……”他想去没人的地方狠狠哭一场,否则他就要扑到他怀里渴求他的安慰。
他的眼眶连带着脸颊都浮起一层淡淡的红色,靖如风抬手揩去眼泪:“别躲,你可以哭,而且你哭起来很好看……天气干燥,哭一哭润润眼睛就不疼了。”
陶居然努力克制,眼泪却越流越汹涌:“是、我就是眼睛容易干,就掉眼泪……其实我不是那么爱哭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眼泪是用来洗眼睛的,哭过以后世界会更明亮。”靖如风定定地看着他湿漉漉的眸子,仿佛有一轮月亮从里边升起来,月光缓慢地渗出来,浸润了夜色,温柔了整个世界。
“哭有益健康,没事就得多哭。”
陶居然胡乱抹了抹脸,仓促地笑了一下:“哪有人没事就哭?”
靖如风笑起来:“哭是一种文化,我们难过时哭——痛哭流涕泪如泉涌;高兴时也哭——乐极生悲喜极而泣;激动的时候哭——哭天喊地老泪纵横;无语的时候也哭——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当然了,比起哭来说笑更是常见的表达:气急反笑、强颜欢笑、哑然失笑、含笑九泉……反正一个人爱哭或者爱笑都是真性情的表达。“他语气一转:”不过以后我更希望看到你笑的样子,因为你笑起来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