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策闭了闭眼，听闻这皇夫之位，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下一刻他将头抬起，目光竟存了死志，神情却淡淡，对着女皇道：“还请陛下恕罪，草民恕难从命。”

刚刚的皇夫之邀，若是寻常人来听，只觉问话中好似带了几分柔情。可待此时抬眸看去，便只能看到，陛下眼中无丝毫情意，只有冰冷锐利的探究，冷冷洒在魏策身上。

“你竟不愿？”女皇叹了口气，语气似乎颇觉得惋惜，神情却依旧带着冷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位置竟都打动不了你……你想要什么？”

说着，染着朱红蔻丹的手轻轻抚上发髻，拆下一只金簪，扔到了魏策身前，静静望着他：“可惜啊，你这张脸确实生得不错。无心无欲之人，不可信。你本是三莫教一党，如今转投朝廷，更是无信。朕不用无信之人，你的理由若是说服不了我，那我便留你不得了。”

店中看似只有三人，实则是有数名暗卫在守着，若魏策拾起金钗抬手伤了陛下，下一刻便会身首异处。

魏策自然明白。

他垂下眼睫，伸出手，握住了这枚金钗。听到女皇这样说，心里一块石头倒是落了地。

魏策轻笑一声：“陛下恕罪，草民还不想毁了这脸……这恐怕是她唯一看得入眼的东西。”

一语毕，魏策举起钗，在众目睽睽下，狠狠刺入左肩。

女皇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忠全公公却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向他。

金钗入肉三分，魏策闷哼一声，面色不由得白了几分，神情却未变。滴滴鲜血顺着金钗洒在地面。

魏策跪地俯首道：“草民确有所求，但并非荣华富贵。陛下不信我，那我便以这只手臂起誓，我愿意为之前所为赎罪，也愿意永远忠于陛下，只求……”他闭了闭眼，声音中带了几分坚决，“只求能伴云清左右。”

忠全公公抬眸看向女皇，眼中是物伤其类的哀伤，女皇触到他的目光，顿了顿，片刻后挥了挥手。

忠全上前，道一声得罪了。他伸出手，将魏策肩头的金钗拔出。魏策脸色又白了几分，并未开口。

只见忠全指间轻点魏策周身几处穴位，随即，他的血渐渐止住了。

“罢了，朕不喜欢勉强人。”女皇将他神情收入眼底，淡声道：“明日，和林爱卿一起入宫吧。”

……

林云清带着魏策向着自己的宅院走去，一路上频频扭头张望，夜色昏暗，魏策又着玄衣，以至于不能确定他的伤势在哪里。

林云清今日于宣政殿陈述经历，也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她将计划安排周密，是已在这段时间想过许多遍的事。

谁知说出口，却还是被女皇一眼看穿：“你想保他，为何？”

林云清罕见得噎了一下，默了默，坦白道：“魏策此人并非十恶不赦之辈，他身世虽复杂，却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在教中这些年……一直在偷偷救人。”

说罢林云清抬头，对上了女皇目光。

那目光中带了几分揶揄，不知为何，林云清的脸一瞬间变得涨红，干脆一掀衣袍跪了下来，神情认真道：“陛下，我确有私心。可云清并非那等被情左右的人，若他当真为恶，我只会把他秘密处决，以绝后患。”

女皇摇头道：“好了，起来吧……只有这两个理由吗？”

林云清却并未起身，跪地叩首道：“其实还有一言，实乃大逆不道，可臣却还是想说。”

女皇目光凝滞，蹙眉看向林云清道：“朕免你死罪。”

“谢陛下。”林云清深深叩首，“这三莫教，可为反贼肃王所用，亦可为陛下所用。”

一语毕，林云清直起腰，垂眸道：“臣去莫停镇这段时日以来，见到官不为，民生苦…方明白百姓也需要一个寄托，似乎去拜一拜神，便让他们更有力气活着。”

“若是我们这些食君禄的臣子，皆能做得好官，他们自然也不必拜这些泥胎木塑。臣想劝陛下留着这些三莫教，收编在册，不仅能充盈国库，亦可收拢控制民心。”

皇帝目光深深看向林云清，半晌，轻轻拍了拍掌心，唇角勾起：“说的好，林爱卿平身。”

林云清愣愣抬眸，便见陛下目光柔和地望着自己：“爱卿的话，朕会认真考虑。”……

不知不觉，二人便走到了林宅门口。

夜已深，小院里却透出点点暖光，林云清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抬起手叩响门扉。

“来了——”一个柔和的男声传来。

这个声音……林云清顿住，本能地扭头看向魏策。

魏策闻声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吱嘎一声，小院门应声而开，张伯山站在门内，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脸上的笑不由得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