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刀锋披有细芒微光般美好的皮囊,却灵巧狠戾地送出冷白的刀尖,银蓝似雷霆的刀芒剧烈起伏,时而似滑动身躯的王蛇,时而像是在峭壁跳跃的泼猴。
它轻薄又锋利。
裹挟的却满是穷途与末路。
封余年敏锐地嗅到危险的气味,一双手的食指与小指灵敏快速地轻摆腾挪,被系在那处的丝线也在无声无息的操作中悄然改变了原本布下的庞大的阵形。
他甚至有意识地收拢了原先为等猎物编织出来的包围网。
围观者早将视线投到场地上,他们借助台上解说的言辞并辅佐直播间配设的特殊软件,明确地捕捉到封余年布下的无形阵收缩拉紧,露出的空隙好似引诱溺水者自投罗网的陷阱,一旦被牵扯入内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绞杀在其中,看得人屏幕外都不由得汗颜。
叶离眼皮未抬,与方才上台时神色一般淡然无比。
似乎并未觉察到擂台场上的变动,我行我素地执行她的想法。
她左手轻托住微微竖立起来的刀背前端,右手紧握住刀柄。
茶色双眸专注非常,不徐不疾地开始扎马步积蓄刀势。
此时的擂台安静得出奇。
无形与有形的争斗在明处风平浪静,弄得裁判系统都差点发出消极比赛的黄牌警告两位消极怠工的选手。
但在背地却早已暗流汹涌,无形的网被冷静缜密地反复加工堆叠无数陷阱,有形的刀一味地在聚拢气势。
恰似两条互不干涉互不打扰也没有任何联系的单行线。
直到——
“嗖!!!”
幽蓝的刀锋尖开始凝出诡谲的一点刀芒,锋芒并未扩张横扫。
而是从保持住状态的凝光中开始一寸寸地拉伸出一条狭窄细长的光芒长线,延展的芒线好似阿里阿德涅公主赠给心上人忒修斯走出弥诺陶洛斯迷宫的线团。
同样的一端被紧系在不动的地方,同样是一端被投掷入未知的迷宫,然不同样的却是探索时的模样形态。
线团是柔软的情人的礼物,温柔地替冒险者指引正确方向。
但刀芒却是冰冷的,它犀利敏锐地循着轻微的气流起伏在其中突刺状穿梭,尽管对方为布下陷阱而操纵的细线多到数不胜数,却也意味着细线间平行交叉时所留出的或大或小的孔隙也同样会数量极为可观。
封余年的“束缚网”看似天罗地网的模样令人极度窒息,叶离却早在比赛前备战时就发现了他单人战术中最大的弊端——网外,束缚网顾名思义即是束缚住网中的猎物,前提就是猎物要在网中,这一点在团体战中有同伴予以配合或者助攻,可在擂台中则绝无援手。
用叶离的话来简单描述一下,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
“入网即入阵会被控到死,那么只要不入阵不就打不到我了!”
她成功地借助这点与自身灵敏的听觉,挥刀出的幽蓝刀芒璀璨不失迅捷,比猎隼啄肉还要剽悍的杀意附着在无形刀光上从无数人为架构的“老鼠洞”内自由地急窜,恨不能下一秒就能直捣黄龙、擒贼擒王了。
众所周知,有形困不住无形,所以,束缚网拦不住刀芒。
当然束缚网能拦住叶离和她的长刀,可惜的是两者都在网外。
不入阵不踩雷,连被坑的机会都不留,可谓是安全第一。
蓝弧似利箭滑行后一个回马枪突刺,直接就抵在封余年后腰。
太利的锋尖被风一推,他腰侧作战服瞬间被割开个口子。
刺出的血滴挂在特殊布料上要掉不掉,封余年惊出身冷汗。
叶离毫不犹豫地调转刀尖指向喉咙,茶眸定定地注视愣神的裁判。
好似在说:
这场擂台赛都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不宣布比赛结果!
顿时全场霎时哗然。
强攻对控制的比赛,原以为会是一攻一防彼此拉扯攻防的局面,却罕有人会想到居然变成一刀破封的迅捷对战。
叶离的刀锋固然凌厉肃杀,但其刀芒的诡谲灵动也不容忽视。
“瞿!”
机械裁判与人类裁判员同时举起手上的绿色判定旗帜。
再整齐地将旗帜头部以九十的角度往叶离的方向挥动。
第一局宣告结束。
赛方体贴地在每场比赛间留出十分钟的时间来休息并商讨作战计划,与德里昂惊蛰小队略显得紧张的气氛堪称南辕北辙的是索托斯止戈小队一派淡然从容。
比赛规定胜者自动进入下场,所以他们并未派遣的烦恼。
傅姚坐在战队区域的沙发上,面前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叶离刚才那一瞬好似破晓天光的一刀,无论是破坏力、技巧水平或是美感都戳在她硬核的心坎上。
她非常享受地一遍遍享受视觉盛宴,甚至非常自然地朝外衣口袋里掏,怎么抓都落空的手在愚蠢主人反复尝试中才终于傻兮兮地发现:由于今年穿的是作战外套,所以早先习惯性“储存”的小甜点小零食等存货都不在身旁,想要嗑瓜子看戏的梦想也彻底落空。
“下一场会是谁呢?”
她抬手肘往左戳了戳谢霜白,又抬右肘往右捅捅孟衡。
“你就不能自己先思考吗?”谢霜白忍不住小声嘟囔。
为避免某人的骚扰,他还是抛出了一个名字来敷衍。
“埃森。”
“为什么?”
谢霜白故作神秘地表示,“男人的第七感。”
傅姚白眼。
女人的第六感的性转版本?
她又问孟衡相同的问题。
孟衡:“……埃森。”
他说完忍不住打了个补丁解释,“老谢的意见估计是随口瞎扯的,但我的回答可是真的认真地想过的!”
“尤其是结合上一场咱小离胜过封余年的使刀手法与作战策略,要真是埃森上台的话,估计会直接变成疯狂竞速模式对战,毕竟他的黑金拐杖也太适合……“
“对剑/刀了——”
“我要不要提前戴好防护墨镜,可恶!赛方把我的宝贝墨镜给收缴走了,可怜他一双俊俏桃花眸就要被伤害!”
“你就不能不看?“傅姚赶来吐槽。
谢霜白大摇其头,“不看现场就没有灵魂了,八卦要趁热。
孟衡怕这俩吵起来,忙插嘴,“猜的人选都一样不就没意义了吗?”
“哼!!”
两人都齐齐转头轻嗤一声。
“接下来要进行的是擂台赛第二轮,出场选手为索托斯军校止戈小队的叶离VS德里昂军校惊蛰小队的埃森·韦思特选手!”
广播到点准时地播报擂台的最新战况,毫无意外的结果让止戈休息室内的留守队员们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出傅队与阿离的预料,惊蛰小队内虽然有像是诸如双枪的应霖、铁拳的颜怀锋、诡攻的埃森这样攻击力极强的选手,可是整体的布局依然是以安稳妥贴为主。
首场派出的封余年就好似投出问路的石子,摸索对方安排人手的用意打算,又可以限制乃至消耗任何种类的机甲并尝试激出对手的底牌,若非他倒霉地首场撞上堪称Bug的叶离,恐怕对方一手“你可能小赚但我一定不亏”的隐秘战术真正地会发挥出厉害作用来。
这一场的埃森虽然手中的武器是分外矜贵优雅的黑金拐杖,但武器再如何光鲜亮丽,也逃不脱杀意的本质。
所以……应霖安排他上场恐怕存的就是完全击败叶离的心思。
·
击败我?
叶离手握幽蓝长刀,刀锋铮得轻震,幽萤轻旋出晶莹光屑。
她敛眉等待,却根本没有打量对方样貌体态的打算。
埃森稍显深刻阴沉的面孔,神色倨傲,有棱有角的下巴轻微地上抬,露出轮廓线分明的下颌,黑金长杖握在苍白有力的手指下衬出其极强的冰冷金属质感。
单手拄拐的姿势完全没有显得老态,而感觉是位矜贵高雅的绅士正在自家院落中闲庭信步,不时有缕光在杖身流动辗转,藏在杖内的锋芒或许就在等待这样的某刻,将其中的锋锐完完全全地暴光在众人眼前。
两人的架势仅仅是寻常的动作姿势,却已然蓄势待发。
“瞿!!”
裁判的开始哨声顿生。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