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四年十一月十五日的傍晚,雨崩大雨,鸣甜窝在房间里,第九次翻看那张明信片,细长的眼睛里漾起了明媚的笑意。
她将明信片举起来,和窗外的雪山对比,灰色的雨幕中,雾气沉沉的天际下,明信片上的日照金顶渐渐和那座雪山重合,刹那间,鸣甜确信自己见到了真正的日照金顶。
或许,真的日照金顶也没有这么美。
她心血来潮,拿了件衣服,夺门而出。
老板娘在楼下忙碌着,听到楼梯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惊道:“妹子,是你啊,发生啥事了!没见你跑得这么快过!”
鸣甜喘着气,“这儿有没有明信片?”
“那边。”老板娘指了指左侧。
那儿有个小房间,用一个布帘子挡着,鸣甜之前没进去过,刚撩起来帘子,便看到正对面的墙上贴着雨崩的徒步路线图,日出时间预测表,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便利贴和明信片。
她走进去,没来得及细看,忽然听到什么东西发出嘬舔的声音,扭头一望,昏暗的角落里有一男一女,抱得很紧,啃得很忘情。
两人啃了好一会儿,也没停下的意思,男的急不可耐地开始脱裤子,女的被他压着,一边说不可以,一边催促他快一点。
鸣甜:“……”
公共场合,不太理解,但表示尊重。
她放轻脚步,转身出去,已经走到门口了,又贱嗖嗖的咳了一声,里面霎时安静了,几秒后才响起各种穿衣服的声音。
老板娘从柜台里冒出头,问:“没找到?”
“没找到喜欢的。”鸣甜憋着笑打开导航,搜到一家专门卖明信片的店铺,打算冒雨过去一趟。
风太冷了,她把棉衣的拉链拉到顶,从门口的竹篓里拿起一把伞,刚推开客栈的门帘,冷到极致的寒风带着无数雨滴飘进来,落了她一脸。
老板娘劝道:“雨停了再出去吧。”
“雨什么时候停?”鸣甜问。
老板娘被风吹得缩回柜台里,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但明天应该会停吧。”
明天。
可是,她没有很多明天。
鸣甜将雨伞撑开,走进雨幕里。
好几年没见过这样滂沱的大雨了,也不是没见过,而是没有真正像现在这样走到雨中来,很冷,但鸣甜竟觉得很痛快,像儿时那样,她再次在雨里奔跑起来。
那个时候,妈妈站在屋檐下,埋怨她把姐姐和哥哥也带坏了;他们三兄妹一边跑,一边说雨是神仙流到人间的眼泪,又说妈妈是不会打他们的,因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那个时候,他们应该是幸福的吧。
风太大了,吹得鸣甜满脸都是雨,她抬手擦了擦,走到店铺的时候,雨小了一些,但她还是浑身都湿透了。
“小姐姐,想买点什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从里侧走出来,体贴地递给她几张卫生纸,“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几张寄给朋友或者留作纪念。”
鸣甜胡乱擦了一下,挑好明信片,将湿漉漉的袖子挽起来,店铺里很安静,只有雨声和笔尖刮过明信片的刷刷声。
她很快写完,没有急着寄出去,抬眸看向那个女生,问:“可以帮我寄一张明信片到广州吗?”
“当然可以。”女生很爽快。
鸣甜从棉衣的兜里摸到烟盒,还好没打湿,她抖了一根出来,从店里买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说:“不是现在寄。”
女生疑惑地问:“那是什么时候?”
“四年后。”
“四年以后才寄出去?”女生茫然道。
鸣甜过了烟瘾就把烟掐了,看着她,“我一年给你一万,四年后,你将这张明信片寄到广州,在此之前,你只需保管好它就行了。”
女生彻底懵了,“四……四万?”
“对,四万。”鸣甜不信这种十八九岁的女生受得住这种诱惑,想了想,又说:“如果明信片丢失了,我不会找你索赔,你也不会损失任何东西,只是拿不到这四万块而已。”
女生有些动心了,但还是紧张地再确认一遍:“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在玩什么套路吧?”
“我很认真。”鸣甜将掐灭的烟蒂丢在垃圾桶里,笑了笑,说:“人生第一次这么认真。”
雨越来越小了,乌云也散开了。
鸣甜推开店门,撑着那把雨伞往前走,傍晚的温度很低,被冷风呼呼一吹,她突然想起八天前买的画架和颜料终于抵达雨崩。
这里没有出租车,没有马车牛车,但没有哪个女人能让自己的快递在快递站多待一秒,她循着地图走去,路上碰到一位牵着骡子的藏族少年,好心带她去了快递站。
少年把快递箱子利落绑在骡子身上,问她:“你骑过骡子吗?”
“没有。”鸣甜摇头。
她唯一骑过的动物,是一只大狗。
“那算了,新手骑骡子容易摔着。”少年问她:“你住在哪个客栈?我送你过去。”
“那边。”鸣甜指了指对面。
山路泥泞,她出来的时候忘记换鞋了,每走一下,脚上的拖鞋就发出吧唧一声,连续吧唧吧唧几声后,鸣甜烦躁地把拖鞋脱了,赤脚走在泥里。
“要不,你试着骑一下?”少年看一眼她裹满泥浆的脚背和一截白得发光的脚踝,脸憋得通红,“红石很温顺的。”
“红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