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玛奇朵原本做了造景的角落此时已经被捧花堆满了,一排七束,橙的蓝的粉的黄的,每捧颜色不尽相同。
明昕皱起眉毛:“你们有和送花的沟通过吗?是谁送的?”
“有沟通的老板,不过他说不方便透露客户隐私,只说是……老板您的追求者。”
明昕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颜色各异的捧花。客户隐私。追求者。
能做出这种小动作的人除了文森特,明昕想不出第二个名字。
领班又看了眼表,觑着明昕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送花的小哥有两个,这两天的小哥送到就走,但之前五天的小哥会在店里稍坐,点杯不同的饮品。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过来,不知道今天是哪位。”
送到就走的多半是花店的工作人员,喝饮料的肯定是文森特,今天文森特没有演出,大概率是自己来。
明昕无奈地叹了口气,拆开花束看了眼,递给领班。
“枯萎的扔了,剩下的拆成单只,送给来店里消费的情侣。”
照例泡了杯加奶不加糖的咖啡,明昕端着碟子,坐进她最喜欢的角落。
风铃叮叮咚咚,有人抱着大捧的红玫瑰进店。
果然是文森特,头上鸭舌帽,脸上黑口罩,一见明昕就笑了,桃花眼弯弯。
等人走过来,咖啡推过去。
明昕挑眉,心说来啊,当年原地求婚的戏码你要再演一次吗,拒绝的台词我已经想好了。
却没想到文森特并没有开口,只拉开口罩,低头抿了口咖啡。
“……啊对的,这是我们店的新活动,为两情相悦的情侣送上一枝花,祝你们幸福。”旁边桌的店员如是说。
文森特马上直起身体,看看隔壁桌,又看看之前堆花的角落。
然后叫住店员,把今天的玫瑰递过去。
“怎么处理听你们老板的。”文森特如是说。
对店员摆摆手,明昕拇指中指掐住太阳穴,莫名觉得自己输了一局。
“你到底来做什么?”明昕问。
说这话的时候,文森特面前的车轮泡芙已经吃完了一半。
文森特舔掉嘴角的丝缎奶油,理所当然地说:“我来接你下班。”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明昕哦了声,状似不经意地说:“还以为你想和我的店员聊天,听听他们的故事呢。”
文森特动作顿了下,眸色微沉。
“我的确想听一个人的故事,”文森特慢慢说,“你们店里的小玲呢?”
小玲是前阵子招进来的小时工,也是第一位招待文森特的店员,学历不高但手脚麻利,年纪不大,但已经出来打工很多年。明昕撑着椅背看了眼吧台,小玲不在,收银的另有其人。
后厨。
小玲摘下墨镜,露出半张紫红色的脸,很是难堪的表情,手指搅着衣角。
“对不起老板,领班姐姐是好心,看我破相了也没把我赶回家,而是让我干后厨的活儿,您……您要扣就扣我的工资吧,千万别扣领班姐姐,求求你了。”
明昕皱眉,扭头望向倚着门框的文森特。
文森特保持着应有的礼貌,没有过多端详小玲脸上的淤青,目光始终注视着明昕的侧影。
眼下四目相对,文森特很浅地勾起嘴角,桃花眼无辜又清澈。
这人真是再敏锐不过,店里临时工那么多,他却总能找到人群中最有故事的那个。
就像三年前的斯德洛格,那天晚上在瑞奇餐厅吃饭的人那么多,文森特却没有向任何人搭讪,唯独找上了明昕。
“不扣她工资,也不扣你的,”明昕双手抱胸,“说吧,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小玲嗫喏:“……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谢谢老板关心,不影响干活。”
那么大块的淤青,怎么看都不是摔的,明昕啧了声。
“你不说实话的话,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小玲疯狂摇头:“我真的没事,多谢老板关心。”
这么问不行,明昕拧紧了眉心,正琢磨着要从哪个角度做突破口,就见到文森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三两步冲过来,抬手就往小玲脸上砸。
“啊——”
小玲顿时尖叫了声,捂着脸疯狂后退,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我错了——别打我——”
文森特没有砸下去,而是轻轻放下手里的碗,俯下身,双手拄着膝盖,认真地凝视着小玲的双眼。
“是烟灰缸,对不对?”文森特的声音神经质极了,“打你的人是谁?说!”
小玲不断抽噎,怯怯地看着文森特,又看他身后的明昕。
文森特马上回头示意明昕,明昕读懂了这个眼神,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小玲和文森特之间。文森特举起双手倒退几步,示意自己不再有攻击性。
这是心理学上常见的一种办法,文森特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加害者的身份套在自己身上,又给明昕保护者的身份,能让受害者很快对保护者降低戒心,与当年文森特与瑞奇玩的那套英雄救美的把戏如出一辙。
明昕想通这点,心情顿时极为复杂,不过眼下的事情显然更重要一点,她又把那种感觉强行压下去。
明昕抽了张纸递给小玲擦眼泪:“告诉我他是谁,你现在人在冷玛奇朵,你是安全的。”
小玲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
然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是我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