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小李氏与乔贤说起这桩事,乔贤脱外杉的动作一顿,他回转过身来看着小李氏,“她真是这般说的?”
小李氏颔首,“玉娘的眼光一惯犀利,她看人十之八九都出不了错。”
乔贤拧眉沉思,片刻后道:“那我与二哥通通气?”
小李氏点头,“多少也要叫二哥知道,不然到时候左了性情就再难收拾了。”
说完,她便是一愣,乔贤见她看向自己,便问怎的了。小李氏就道:“善芸这性子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今日我一说,老爷便入了心?”
乔贤将外杉脱下,小李氏接过将其搭放在榉木衣架上。乔贤才道:“王家出事了。王二丫头和人私相授受,叫人抓住了把柄。王大人现在焦头烂额正想着法儿熄火呢。”
小李氏讶异至极,“王家?四弟媳的那个王家?”
她难得这般失态,乔贤微微一乐,略带些促狭的语气道:“是那个王家。”
“怎会如此?”李氏犹不能相信,五品大员的门风不至于如此堕落,更何况王家还是礼部要员,此事一出,王家世代的脸面扫地不说,怕是在朝中也会因此事受到攻讦。
“这有甚可稀奇的?子弟不争气,在官宦之家中并不少见。”乔贤走到炕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王大人的心思都在朝堂之中,内宅之中便疏于管理。王家那几位夫人你又不是没打过交道,她们同四弟妹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叹了一声气,“父亲对四弟早有不满,前些日子才训了人。四弟举业上已经蹉跎这般年岁,于庶务上又是一窍不通,偏性子上还这般空浮。既未成才又未成人,想而得知父亲的失望之情。”
前头才说王家的事,这后头冷不丁地又转到乔德身上来,小李氏心下沉吟,而后才道:“可是父亲那里有什么打算?”
乔贤目光一转,灯火幽幽,视线落到小李氏身上。他看着人道:“明年,四弟若是举业还不成,父亲便要打发他回松江府了。”
松江府,那是乔氏的故里。这般回乡,便算是彻底绝了乔德仕途了。
“母亲那头?”小李氏犹豫。老太太一向偏爱幼子,如此处置,岂不是剜老太太的心头肉?
“四弟这般不成器,也有母亲溺爱的缘故。况且这是父亲做的主,你进乔家这么多年,父亲的处事你是知道的。”乔贤从来不觉得这事在老太太那里能成一个问题,在乔府,只有老爷子不想管的事,没有老爷子管不了的事。
乔贤轻敲了敲炕几,“这几日你也听着王家那头的消息,看看情况。”
小李氏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书房中,善凊将今日要摹的大字都写好了,才缓缓搁下笔来。这边厢她刚拐到重明的书桌旁,刚想与他闲话个一二,那头乔贤便推开门来。
这可当真是巧了!
乔贤视线刚一过来,善凊就自发地道:“重明不懂这个字的释义,我来帮他看看。”
乔贤关好门,提步过来,“你慌什么?”
“我没慌啊,又没做甚亏心事,值得我慌什么。”善凊反射性驳斥,但驳斥过后,她便有些反应过来。
她视线上抬,对上乔贤平静却洞悉一切的眼神,她徒然地卸了口气,肩膀也随之耷拉下来。
“知道错了?”乔贤在官帽椅上坐下。
善凊臊眉耷眼地点点头。
然而乔贤并未轻易地放过她,而是问道:“哪里错了?”
“我不该在局势未明之前,先自乱了阵脚。”语气恹恹的,不是对父亲的怨怪 ,而是对自己的厌弃。
乔贤面色缓了缓,看她难过的样子,宽慰了几句,“总算还知道错在哪里。既如此便不算有过。”
善凊一愣,似是不明白这是何意。
乔贤也不卖弄关子,他伸手朝重明招了招手。
听了半天热闹的重明忙正襟危坐,似是一心埋首圣贤书里的好学样。然而乔贤早看穿了他的把戏,沉声唤道:“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