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海湾之事办妥,觞泽也同觞漓就此分别,与修烛继续踏上找寻圣物之路。
这一日,二人行至一处山林。
放眼望去,峰峦绵延,草木郁郁青青,鸟兽虫鸣悦耳。
群山环绕下,古朴村落静卧山窝。
村民于田间地头劳作,鸡犬相闻,望衡对宇,俨然一派世外桃源之景。
“奇怪……”
行路间,觞泽侧目视向路旁田地中耕作的村民,心里不禁生出疑问,
“此处劳作田野的竟都是老人与孩童。”
“是啊,这路上也是一个年轻人也没有。”修烛回应。
广袤无垠的耕地上,几乎都是须发俱白或黄发垂髫的身影在忙碌,稍微年轻一些的也都两鬓斑白。
此时两人穿行于田野间,在一众或年迈或年幼的村民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远处,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捧着水碗,小心翼翼越过崎岖的泥地,端到锄地的老人面前。
老人听见小女孩甜糯的轻唤,放下锄头俯身下去,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接着,他用衣袖拭去面颊上的汗珠,接过孙女端来的水饮尽。复又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用粗糙的手掌牵起她的小手走向田埂上堆放饭菜的地方。
老人先从一旁薅了一把枯草,将枯草仔细铺平在田埂上后才护着小女孩坐下,自己则随意坐在了凹凸不平的泥土上。
他又在补丁密密麻麻的衣摆上擦了擦手上的尘土,方才打开包袱从中拿了个白面馍馍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馍馍咬下一口,粉扑扑的脸颊上便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见老人又倒了碗水喝了大半,迟迟不去拿包袱中的馍馍,她便伸手拿出来递到老人眼前:
“爷爷,您吃。”
老人却不去接,他垂眼看了看空荡荡的包袱,笑着推开女孩的手送到她嘴边:
“爷爷不饿,囡囡吃。囡囡吃了快些长高,长大了就能见到爹爹娘亲了。”
听到老人提起爹娘,小女孩的眼神恍惚了一瞬。
但她还是确信地点了点头,脸上很快又换上了天真烂漫的笑容。
见此一幕,觞泽与修烛神色皆有所动容。
觞泽取下行囊,分出一半的干粮拿在手里,快步走到爷孙俩身旁将自己的干粮递到老人手中:
“老人家。”
生人突如其来的举动令爷孙俩愣了愣,他们抬头呆望向觞泽,半晌未缓过神来。
“我们外出时多带了些干粮,如今长途跋涉负重难行,正好遇你们爷孙二人用午膳,劳烦老人家替我们分担一些。”
觞泽寻了个不伤及他们尊严的由头道出,又将干粮往前送了送。
老人目光颤动,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觞泽送来的干粮,眼里满是数不尽的感激:“多谢。”
“多谢哥哥。”
小女孩仰着脑袋笑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眸光明亮纯粹。
觞泽对小女孩温和地一笑,继而向老人询问:
“老人家,为何此处上至耄耋老者下至稚童皆要下地劳作,此处的年轻人呢?”
老人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干粮,浑浊的双目中透出无限哀痛:
“唉,年轻人……都走了……”
“我们这荒山小村偏僻,与世隔绝,我们平日里都依靠耕作为生。
年轻人身强力壮,作物丰收时若有余粮便驮去山外的小镇换些银钱,或是顺带买些家用回来。”
“可半年前,外出的年轻人陆续不归,甚至都无人往家中寄回书信。
渐渐的,村里便只剩下我们这帮老骨头和这些可怜的孩子了。”
时值深秋,山林里的风已有些刺骨。
凉风刮过田间,卷起无数枯叶草絮。那些老人与孩童劳作的身影单薄孤寂,渐被风沙模糊。
修烛收回目光,转又落到眼前的老人脸上:“就没有人去找过他们吗?”
“小镇离村子远,又要途经山林。且不说老老小小的经不住长途跋涉,若是在山中遇见豺狼虎豹……唉……”
老人的神情无奈到近乎无助,他低头喝了一口水,忽又抬起头,
“你们可是要往东边去?”
觞泽点头。
老人忙扶着田埂起身,步履蹒跚地在觞泽身前站定,用试探的口吻恳求:
“二位若途经小镇,可否替这些孩子们打听打听,小镇上可有从我们丰宁村出去的年轻人?”
“我们当尽力而为。”
听见觞泽答允,老人立即捧起他的手,言行难掩感激:
“多谢!多谢!”
————
跟随羊皮卷指引,二人离开丰宁村后便进入一片山林。
原以为很快便能到达山外小镇,哪知至傍晚时分他们也未走出密林。
偏在此时,空中落下淅沥小雨。
二人只得挤在一把局促的油纸伞下,依托着微弱的火折子在林间找寻出路。
夜雨携风而至,水汽渐渐弥散开来模糊了视线。山间秋雨寒凉,又伴夜幕而降,更将凉意大片布洒。
从前被修烛嫌弃的那件丑披风此时紧紧被她裹在了身上,火折子的那点火苗也成了她赖以驱寒的源泉。
火苗摇曳风中忽明忽暗,风稍大些它便几近熄灭。
修烛屈指挡在火苗前,小心翼翼将它护在凉风下,以保其燃烧不熄。
二人努力借着微光找寻避雨之处,可漆黑的天幕下,只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密林。
蓦然,一股异香穿透雨幕,霎时驱散了他们眼中的迷蒙。
修烛恹恹欲睡的眼神再度被点亮。她定了定神,仔细捕捉住这一根救命稻草,将目标锁定在密林深处。
香味如一盏引路明灯,为迷途中的二人指出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