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逸起身趿拉着拖鞋摸出温度计,一量三十八度。
大概是发烧又兼睡梦惊醒的缘故,蒋逸感觉昏昏沉沉的,想什么都要半天。她寻思了半天想睡之前自己昏昏沉沉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当务之急是降烧。
但她自己没照顾过人,甚至连自己都是靠私人医生、后来靠顾睐给她安排周全这些事儿,发烧吃什么药干什么事儿她还真搞不清。
蒋逸摸出手机准备给私人医生打电话,忽然又停住了。
她这边打电话叫完医生,那边顾睐醒来估计就知道了。
那就太恶心了。
刚提完离婚,说的时候也没提挽留,转头就开始发烧这疼那痒。这不是故意折腾做作是什么?
蒋逸自觉还不至于下贱到这个地步,她不想让结束了的荒诞十年末了还要填上一笔更恶心的剧情。
但再和谁联系?谁都能和顾睐产生交集。
蒋逸没想到她也有人脉匮乏的一天,犹豫半天还是重新睡了回去,没两个小时又阴沉着脸拍掉闹铃起床,潦草对付几口早餐就坐车去公司。
蒋逸连续几天起床、工作、发呆、睡觉,低烧断断续续。她中间还自己开车去了一趟药房,久违地体验了一把平民人间。
蒋逸认识顾睐之前,和医疗有关的她只接触过医生和医院,还真没有自己买过药,第一次去药房就是因为顾睐。
那时候还是顾睐的事业低谷,蒋逸有一次晚上从摄影棚接顾睐下班,告诉她晚上不回家去兜风。
她开着敞篷车沿盘旋的山路俯冲向灯海浩瀚的城市,一圈又一圈,还越来越快。两边树木在蓝墨色的夜幕中映出一道又一道黑黢黢的高大的暗影,不知道是山风太烈还是她们的飙起的车速卷起了风,草木在她们倏然擦过的目光中竭力跳舞。
顾睐非常罕见地大喊大叫——真的是大喊大叫,她也是,轮胎引擎在嚣张地轰鸣,声音略小一些都听不见彼此在说什么。
顾睐让她慢一点,蒋逸就不,她还在踩油门,她一边开一边余光瞥顾睐想干什么又不敢的样子大笑。
蒋逸敢向赫尔墨斯和财神发誓,如果她开得不是跑车而是一辆教练车的话,顾睐一定已经一脚狠狠踩死刹车了。
她最后放慢车速,停在路边。刚把手刹一拉,顾睐就从副驾驶上起身扑上来把她摁在靠背上。
很奇妙,蒋逸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扶住了顾睐的腰,真的被顾睐那个诡异别扭的姿势惊到,害怕她把自己闪着了。
顾睐职业所致,腰肢比木棍一样的她软多了,力气也更大。蒋逸没挣扎,她其实更像是在享受,仰靠在椅背上盯着顾睐。看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染上愠怒,眼尾带出一点点、非常不明显的水光,分不清是汗还是方才刺激之下无意间流出来的眼泪。
这一切都没有在蒋逸的视线中消退,反而开始变得靡丽。
蒋逸不可抑制地冒起一个能让顾睐粉丝气急败坏的念头:这样的顾睐只有我见过,我拥有。
顾睐下嘴特别狠。
蒋逸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要窒息,在窒息中直飞上云端。直到顾睐喘着气分开,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咬破了。
顾睐盯着她,近得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蒋逸看着她漂亮的、靡丽的眼睛,几乎无法对焦。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太让人迷离——她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伤口,铁锈味儿带着一点刺痛酥麻直冲大脑,刺激得神经都在发颤。
蒋逸就这样笑起来,笑得有点咳嗽。
“好暴力啊。”她说。
蒋逸的声音还有点发哑,但不妨碍她若有若无地夹了一下,缓慢地、指责又像是暗示似的舔了舔咬破的嘴角。
她几乎是得意地看着顾睐目光变得幽深。
顾睐咬牙切齿地低声问她:“你疯了吗?”
“也许吧,不好吗?”蒋逸微笑反问,“发泄一下,舒服了吗?”
顾睐沉默地看着她。
“一切有我,阿睐。”蒋逸说,“别着急,别担心。”
顾睐分开时有些脱力,坐回副驾驶时腿一软就把脚踝扭了。
蒋逸车上没带药箱,正巧旁边就有药店,她带着手机就跑去买,买什么药也不知道,全靠老板指点。药店老板扫码时问她给谁买,她随口打了一句女朋友,背对老板晃晃手就又跑了,身后老板的再见混着笑声撒了一地。
顾睐坚持自己上药冰敷,动作又慢吞吞的,蒋逸没事干,只好锐评药店。顾睐听她吐槽听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其实回家用药就行,蒋逸立刻接话,真心实意地说你在家休息也可以。
顾睐很认真地说明天还有行程,不能对不起粉丝。
蒋逸看了看车前挡风玻璃,懒懒地说那完了,你刚刚冲动被人拍下来就真对不起粉丝了。顾睐俏俏地白了她一眼,说拍就拍吧。
蒋逸嘲笑你这对粉丝的爱也不怎么真,话没说完就被她咬了一口。
顾睐对着错愕的她眼睛很亮地说我爱你。
然后顾睐送给她一个长长的、温柔的吻,转头对没有贴膜的前挡风窗大声宣告,是真的。
蒋逸把一袋子退烧药放在副驾上,拉上安全带,安静地透过前挡风窗往外望,什么也没入眼。她没哭,居然笑起来,笑得有点累,也有点无奈。
开始的时候轰轰烈烈,谁也没想过物议风评,结束的时候,“离婚”这两个字她连秘书都不想告诉。
但她现在忽然想告诉那个老板,那不是女朋友,是她爱人。
希望她的爱人一直被爱,被粉丝爱,被值得与更值得的人爱。
……希望阿睐在被爱中感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