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眉挺满意女儿从小展现出来的听话、聪明和漂亮,唯一不好的是她夜夜笙歌,根本不想也顾不上小孩。
她的解决方法就是动辄把蒋逸送来蒋决明身边。
蒋决明没太拒绝。一来是小孩哭闹都有别人管,她见到的晚辈只会乖巧地叫自己“阿奶”,二来是她觉得小女儿确实生了蛮可心的囡囡,歹竹出好笋。
有记忆时蒋逸就喜欢站在落地窗前,这儿可以轻易眺望到车库前的一段路,她往往借此观察有没有人接她离开。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老宅居住,哪怕它富丽堂皇风水极佳,仍然只像一座森冷的城堡。更何况在这里她见到的只有老师和需要讨好的蒋决明,在蒋眉身边她能见到千方百计哄自己高兴的美人,或女或男。
等年纪大一点,蒋逸又借此观察蒋决明,看阿奶是一个人还是带着情人,她是否在忙碌,愿意自己出现享受一会儿天伦之乐,还是会厌烦小孩的打扰。
待她游刃有余到不需要凭借这么一面窗户来判断时,她已经习惯偶尔站在这样的落地窗前了。
蒋逸俯瞰着庭院,难得有些后悔。
她感觉对阿奶敷衍得太过了,方才应该再温和一点,说不定能爆更多东西。
但她听见话题往她和阿睐身上引就没耐心。
下次再说吧。
也许可以试试那个年轻情人能否让阿奶更安静地颐养天年,毕竟少操心才长寿。
蒋逸低头打开了手机。这会网上的热搜都是和跨年有关的,时间还没有到新的一年,有些节目切片已经做出来了。
这其中包括顾睐。
蒋逸先点开视频,刷了一下播放量,记住标题,然后迅速退出去切上自己前几天才注册的白皮小号,又精准搜索找到并一键三连,仍旧没看就退了出去。
她很熟练地登上微博,看了看顾睐风评,又观察了一下晚会整体的评价。大家都是粉丝激情热评,看不出好坏。
蒋逸猜出顾睐忽然参加晚会的用意,她觉得其实上春晚应该效果更好。如果她们之间没有这些变故,大概她会和顾睐提这一点。
——不,不会。蒋逸紧接着否定了自己。她大概会先和谭俊明联系,虽然谭俊明和顾睐关系好,但她是和自己更像的商人。
今年春节早,春晚联排马上也开始了。就像她认为顾睐应该不会上今年春晚一样,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直接说顾睐会同意。
顾睐大概是不愿意做插队的事,她倒不是清高,是觉得没必要,她已经过了需要不择手段抢夺资源的时间了。
蒋逸提出来,顾睐多半会从源头拒绝,可是如果是团队告诉顾睐,她就不太会推辞了。
顾睐不是那种既让员工干活,还要她们高尚高姿态的老板,她只是自己这样做而已。
以前自己干没干过类似的事儿呢?
蒋逸一时没想起来,但绝对是有的,她很了解自己。
有时候她真的会痛恨顾睐的这一点理想主义的天真。如果不是顾睐,这样天真的人早就被蒋逸吞吃入腹了。
顾睐会说什么?
她曾说她很幸运,不是谁都能一直保持着这种天真的。
当时蒋逸看着顾睐澄澈幽静的眼睛,里面有自己清晰的倒影。她不可抑制地想,你爱我的原因里包括这个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可避免地失败、一无所有,我依旧会在你眼里如此清晰地倒映吗?
蒋逸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那一瞬间她觉得悚然。
自己又什么时候成了会发出“你爱的是我还是我的钱”疑问的人?
……但我现在确实有能力,也依旧很乐意,阿睐。
曾经那些令她恶心的念头居然在此时咂出一丝慰藉。
蒋逸出神的时候,厨师就在一旁替她温黄酒,配好蟹酿橙、梅子姜等下酒小食,悄然退出,关上了门。
她回神的时候黄酒已经有点凉了。
这也是蒋决明的习惯。
蒋逸用手背碰了碰杯壁,捏起杯子,手腕一翻全倒进了绿植,从橱柜里新启了一瓶白酒。
蒋逸打开那个视频切片,舞台上的顾睐投映在灰白的荧幕上。
她无端感觉有点渴,满倒一杯一饮而下,白酒在食管冰冷地刺烧。
顾睐独唱歌名是《昭昭》。
作词作曲两栏写着顾睐,但蒋逸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分开的这些时日里写的吧。
就在她猜测这首歌的来历的时候,顾睐穿着大红襦裙,带着艳丽的桃花妆,从舞台帷幕款款出来。
很明显的唐仕女风格,衣服不是风露的,看着像某两家汉服团队,品牌价值……蒋逸本能地评估了一下,然后就放弃了思考。
顾睐开始歌唱了。
不管多少次,从荧幕中看到顾睐,蒋逸都会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表的魅力。不是表演、舞台气场、明星气质这些外行难以言说的、模糊的东西,而是纯粹的热情。像德彪西在第三乐章中所描绘的大海,在铜管组的呼啸下骤然掀起巨浪。
那正是支持她决绝、干脆又理想浪漫性格的一部分。
顾睐目光含笑,熟悉的、响遏行云的高音穿透屏幕,在耳边轰响:“——盛世祈愿在心间,同台共醉此芳年。”
蒋逸暂停一会儿,默然盯了半晌继续,然后又重新开始,翻来覆去。
最后她自己都感觉好像听会了,不由自主跟着哼了一句。
蒋逸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忽然反应过来:“…………”
她沉着脸关掉了投映,出神片刻低头登上小号,准备再欣赏一下顾睐粉丝小骨头们的优美言辞。
页面刚一刷新,一条热搜推送弹了出来。
#顾睐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