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有四间房,四个房间都朝南且是个共用一个阳台。
阳台上有玻璃雨棚,外面即使已停雪几个小时,但雨棚上还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遮住了一半光源,站底下略昏暗。
抽完最后一口烟,姚宇将剩余的烟头摁灭在圆桌上的烟灰缸里,他长嘶一声,瑟缩地抖了抖身体。
鬼天气,真TM冷。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两人只穿了毛衣,姚宇前面那位,一手夹烟,一手扶在玻璃护栏上,正在眺望远处倒是淡定。
霍清辞看到某座山头燃起的炊烟。
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吃晚饭了。
“靳……靳什么来着。”姚宇又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
霍清辞重复第二遍,“靳子煜。”
“你们不让说那件事,是怕靳子煜嫌弃?”
霍清辞转过身来,转身的那一下,香烟上堆积起的烟灰,抖落到瓷砖地面上,那只剩一个指甲盖长度的烟头,火星忽明忽暗。
“小书的意思。”霍清辞说。
姚宇觉得这两人真够有意思的,当年孟秦书喜欢一个残疾人,霍清辞作为和小书一起长大的哥哥,即使是朋友都应该给小书分析利弊,而他非但没阻止还鼓励她。
现在这两人又一拍即合地不让提当年的事情,霍清辞这个人一向行事果决,唯独对小书可以说做到了百依百顺。
甚至可以说是无底线的维护、纵容。
早在很多年前,有一次霍清辞在他面前说起,他说,如果当年他没出尔反尔去国外好几年,小书不会变成这样,是自己欠她的。
曾经姚宇问过霍清辞一句话,“你打算护着这个妹妹到什么时候?”
霍清辞只说简单三个字,“护到底。”
姚家和霍家来往密切,是因爷爷辈早年的战友情,姚宇和霍清辞自幼玩到大,在他们十岁的时候,霍家来了一个六岁的小妹妹,小妹妹长得和洋娃娃似的,特别水灵,看着就讨人喜欢。
小妹妹是霍叔手底下秘书的女儿,名字叫孟秦书,有长达一两年,这位秘书经常早上孟秦书送来,晚上接回去。
那时候他们都不懂,只当是多了一个小朋友。而且孟秦书来的那一年,霍清辞正因身体原因在家休学,也算是给他找了点事情做。
孟秦书别看脸长得讨喜,其实性格不怎么好,孤僻、冷漠,不喜与人结交,初来时还有些畏畏怯怯,但正是这种怯生生,让还只有十来岁的男孩生出了保护欲。
姚宇有段时间不那么喜欢这个丫头,只因为孟秦书对他的示好总是置之不理,但她和霍清辞之间似乎有磁场,霍清辞喜欢逗她玩,去哪里都带着她,孟秦书就跟霍清辞的小尾巴一样,霍清辞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日久天长的接触中,姚宇发现孟秦书还是有可爱的一面的,孟秦书每次跟他们出去,不管是户内还是户外,她都会背一个双肩包,里面有饮料、面包,饼干,她自己不吃这些,是按照他们喜好给准备的。
孟秦书知道霍清辞有低血糖,包里总有糖果,知道他只喝指定品牌的功能饮料也会为他准备。
原来这丫头不止是需要别人照顾,她还会照顾人。
九年间,姚宇见证孟秦书的变化,不但笑容多了,偶尔还会娇嗔搞怪一下。
用霍清辞的话来说,孟秦书不过是个缺爱、敏感的女孩,你对她好,她也能感应到。
在之后就是霍清辞出国,头一年,姚宇还时不时邀请孟秦书一块出来玩,也提过带她去国外去找霍清辞,但孟秦书回的信息,要么是“不去”,要么是“我要写作业”,霍清辞一走,她又变回了那个独来独往,不与人交善的怪脾气女孩。
霍清辞总说欠她,便是欠在这里吧。
再后来霍清辞回国读研,五年不见,这个从前一直追着他,哥哥,哥哥叫的女孩,改为直呼其姓名。
姚宇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两人挺搞笑,他真的从没看到过霍清辞对哪个女人有这种耐心,上赶着照顾她、维护她,换来的却是孟秦书一次次冷脸相向。
直到出了那档子事。
在此之后,孟秦书倒是对着霍清辞一口一个哥叫的勤,也算不枉费霍清辞掏心掏肺的对她。
冻得快受不了了,姚宇握住与冰块无异的门把手,“你们随意。”
*
晚上这顿饭吃的是中餐。
餐厅里,长方形餐桌摆了六菜一汤,主位没人坐,霍清辞和姚宇面对面,孟秦书则是跟靳子煜面对面。
用餐中途。
“靳……靳子煜,听说你在海城大学教书?教几年了?”姚宇侧目去看靳子煜,刚好看到孟秦书给靳子煜米饭上添了一块红烧肉。
霍清辞把孟秦书照顾的妥妥帖帖,孟秦书又对她这位男朋友体贴备至,他身边都是什么人,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干伺候人的活。
靳子煜把筷子放在筷架上,迎上斜对面姚宇的目光,认真答复,“是的,有三四年。”
姚宇问,“大学老师,一年收入大概多少?”
孟秦书张口要替靳子煜怼回去,被霍清辞抢先。
“闭上你的嘴。”
靳子煜眼眸浅弯了下,答:“年收入五六十万不等,另外有项目费,科研费,但未必经常有,大概七八十万。”
姚宇没想到靳子煜还挺坦诚,这么一来反而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