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去卫生间,孟秦书逃跑了,才十月底,夜风怎么会这么寒凉,直面而来,她冷得直打哆嗦。
孟秦书拦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关上车门才让她感觉到一丁点安全感,车窗外五颜六色的街灯,穿透窗玻璃在她惶恐的脸上流离转徙。
被她攥在手心的手机震了一下,仿佛突发地震,惊恐让她头皮发麻,整个人僵住。
白光从女人闪过去,她的脸庞苍白如雪。
司机关注路况的同时通过车内后视镜一眼接一眼地偷窥这个女人。
黑漆麻乌的晚上,绝丽的脸蛋,暴露的穿着,又是从酒店冲出来,最容易让人遐想连篇。
*
洗了澡,孟秦书躺在床上,房间内点了舒缓心情的香氛,刚才在酒店里,心脏病发作似的胸口气闷憋痛感,到此刻总算云散烟消。
孟秦书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当她看到消息栏出现靳子煜发来的信息时,呼吸微凝,迷迷蒙蒙的视线仿佛天光乍亮驱走的晨雾,明亮如初。
20:30
正是她在出租车上的时候。
她没给他改名字,还是一串数字。
[小书,周一我出发去京大参加为期半个月的访学交流,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顿饭有空吗?]
她的鼻头酸涩难忍,泪水扑扑簌簌地淌满整张脸。
靳子煜等到十二点,床头柜上的手机始终没动静,他才死心。
意料之中,他关了台灯,躺入被窝中。
不知什么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像只过了七八分钟,手机似乎震动了,靳子煜条件反射地睁开眼,拿来手机,屏幕亮起,白光刺得眼睛睁不开。
[我想吃火锅,出去吗?]
手臂撑了下床面他坐起来,电话拨过去,机身紧贴耳边。
只嘟了一声,孟秦书就接了。
“去吗?”嗓音不带起伏,冷冷清清。
靳子煜心急火燎想立刻飞到她身边,“小书你在哪里?”
“靳子煜我在你家楼下。”孟秦书莞尔一笑,“还没回答,去还是不去?”
靳子煜下意识地往窗子那儿看一眼,“我马上下来,你等——”
她说:“我等你。”
孟秦书先挂断电话,靳子煜赶忙放下手机,手伸到墙上打开大灯开关键,房间里一秒从黑夜过渡到天亮,他掀开被子下地。
夜风习习,拂面的凉气,让两颊冰冰凉凉,今晚比前些天冷,孟秦书双手斜插入风衣口袋,摸到里面的打火机和香烟,抽烟的念头因即将见到靳子煜而打消。
天冷适合吃些热乎的,比方说……火锅。
*
深更半夜高架上车辆稀少,孟秦书把车开得飞快。
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到达‘紫苑’海鲜火锅餐厅。
不宽的道路两边栽满了梧桐树,树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一栋栋充满情调的洋房名邸掩映在茂密葱郁的法桐叶间,‘紫苑’这家店便是其中一栋。
停车场停好车,两人穿过小马路步入店中。
“靳子煜这顿我——”
靳子煜打断她,“我来。”
坐电梯到三楼,由于没有提前预约,服务员把她们安排在大厅,靠窗的那张四人桌,撤掉多余的两份餐具,服务员把平板交给孟秦书,等候在桌边。
这里消费不低,提前预约的都会进包厢,像他们这种心血来潮的人只能坐大厅。
和他们一样‘心血来潮’的还有三桌人,分散在厅内,相距甚远。
孟秦书选好几盘,正准备把平板给靳子煜,他笑一笑,“小书你选吧,我都可以。”
撇开眼,孟秦书继续勾勾选选。
靳子煜打开袖扣,往上卷了一圈,露出白净线条优美的手腕子,这只卷完换另一只,继而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他的每一步都无比耐心和细心,就像一名精密的钟表匠。
她虽看着屏幕,余光却是不由地关注他的每个动作。
细致、赏心悦目。
做完这一套动作,靳子煜撩起眼皮,她躲避似的垂眼,自然弯曲的鸦色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薄薄阴影。
平板还给服务员,一抬眼,四目相对。
他含笑的眼眸太过深情,仿佛海底深处的漩涡,能吸纳所有,让她难以招架。
“我脸上有东西?”孟秦书用开玩笑的口吻,撩起一缕落在她左脸颊挠的她痒痒的发丝,掖到耳朵后面。
他轻摇头,“没有。”默了默,问:“明天还能见面吗”
孟秦书摇摇头,“明天我去外地。”
“拍戏?”
“有事。”
她言简意赅不愿多透露,靳子煜看出她不想深谈这个话题,他眼中浮现‘我明白’的意思,微阖双唇,不再言语。
几盘菜一起上来,桌上的鸳鸯锅也滚了,热气往上窜。
服务员在旁伺候,为他们烫菜,夹菜,配调料,服务周到贴心。
还在念书时,偶尔想换换口味,他们最常选择的就是吃火锅,不止是他们,好像人人都钟爱火锅。
那时候哪有这么高档,为了迎合学生党,学校附近很多火锅店会推出九十九元的火锅套餐,也可以吃到不少食材,孟秦书爱吃那个云南豆腐和黄金馒头,前者咬一口爆汁,后者酥脆香甜。
用餐中途陆陆续续来了三桌食客,孟秦书去了趟洗手间,她去的有点久,回来忙和靳子煜说了声抱歉。
靳子煜只是对着她浅露笑脸,他无论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只要他一笑起来,总让人想到如沐春风这个成语。
但她觉得他这次笑中还有更深一层涵义,有点小嘚瑟,就好像小孩做了什么能让家长开心的事在讨夸奖。
或许是她想多了吧。
孟秦书坐下来,一低下头,便见小碟子放了十多颗浅红粉嫩的虾仁,她忽然明白靳子煜在嘚瑟什么劲。
孟秦书心说——幼稚。
一顿夜宵吃得匆匆,回得也匆匆。
红色轿跑横停在家门口,停了约有十分钟。
主驾驶车窗降下来,左小臂伸出窗外,如羊脂玉的两根手指上夹了一根未点燃的女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