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淅沥沥,孟秦书打着伞出现在京大林荫道上,她想碰运气能不能遇见靳子煜,显然她高估了和靳子煜间的磁引力,低估了京大这所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的体量。
断了大海捞针的念头,她掏出手机想给靳子煜打一个电话,却一不注意勾出了那跟红绳,红绳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浸湿的红绳转瞬成了暗红色,墨绿色珠子泡在雨水中,孟秦书连忙将手机塞回兜,蹲下身去捡。
拾起红绳,孟秦书把它捻进掌心逼出一些水分。
雨伞罩在头顶,低矮的视野中,经过的一些人。
连续不断的雨水落地形成一朵朵小水花。
一双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停在她眼前,她起身的动作一顿。
黑色手杖点地,孟秦书呼吸微凝。
周遭太嘈杂,他就这么过来,她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孟秦书稍稍抬眼,瞥见穿着西装裤的双腿。
他的双腿很笔直,右腿即使穿了假肢也看不出异状,是因为假肢外面套了特殊订制的海绵套,它能仿出小腿形状,用来隐藏假肢,黑袜子一穿,外人只肉眼很难出看出这个男人戴了假肢。
“小书。”尾音微微上扬,透出隐喜。
要起身又没起身的姿势保持久了,孟秦书晃了下有往后倒的趋势。
伸过来的大手很及时的握住她的小臂,往前带了一下,她终于站稳,便见一把格子伞,轻飘飘的落到靳子煜侧后方。
红绳揣入兜,孟秦书捡起地上的伞塞入他手心,他的手可比她凉多了。
靳子煜五指一裹拿住伞,道了句谢。
靳子煜衣柜里很少见正儿八经的英式西服,今天这身一粒扣西装,穿上身跟换了个人一样,有些微严肃,但他的眉目实在柔软,这点严肃可以忽略不计。
孟秦书视线向下走一些,停在他里面那件解开一颗扣子的白衬衫领子上,“只穿这些不冷吗?”
“是有些冷。”喉结滚了滚他补充,“上午没下雨,温度没降得这么低。”
孟秦书仰头再看他,“去哪里?”
“回酒店。”他下巴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站台,“前面有站台坐巴士去校门口。”
他们这批来京大访学的老师,每天的出行都有商务车定时定点接送,刚刚商务车路过这条路时,靳子煜在花花绿绿的伞群中一眼看到一个疑是孟秦书的身影,他急忙叫停车,让司机载着其他人先行离开,自己则是返回去确认。
真的是她,他别提有多惊喜。
伞面往背后倾斜一点,孟秦书看过去,轻轻问,“我没有校园卡能坐吗?”
有一缕黑发从假发下漏出来,她好像都没发觉。
心里痒痒的,想帮她给塞进去。
但在外面还是冷静些,靳子煜回正脖子,手心收拢紧握伞柄,直视往这里走来的人群,“刷微信就可以,走吧。”
巴士来了,他们走在人群最后,靳子煜上车时,孟秦书托住他的右臂搀了下。
靳子煜瞥她,她当他是感谢之意,回了个微笑。
不用他谢,换任何人都会这么做,只是举手之劳。
车里打着空调很暖和,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最后第二排,靳子煜坐里面那张位置去,孟秦书坐外面。
车里热,外面冷,车玻璃模糊成一片,看不到外面的景色,能作一幅画。
视线往回收时,孟秦书注意到靳子煜头顶有几绺头发塌着在反光,方才想起他刚才淋了雨。
雨天出行对靳子煜来说不是很方便,还在念书那会儿,一到下雨天,孟秦书经常看到他和朋友合撑一把伞,有时他也会一手拄腋拐一手撑伞,小雨还好,一旦遇到大雨,他的右半边身体总会被雨水打湿。
孟秦书看着靳子煜侧脸问,神色淡然,仿佛不甚在意,“你都是坐巴士来回?”
同样在看窗外的靳子煜转过脸,两人成为对视,“平时有商务车,今天......路过看到你,我下车来找你。”
孟秦书愣了愣。
小杨说这身打扮,亲妈都不会认识,还是夸张了,靳子煜不是把她认出来了。
孟秦书缄默,回头盯住前面座椅背,车子在开,座椅微微在晃,靳子煜看出她不愿在说,也不再开口,但他的眼睛又开始把她锁得牢牢地。
快把她给烫化了。
前排是对男女朋友,男生一口一个宝贝,女生甜蜜应声,柔柔弱弱笑着。
遥想当年,校园巴士也是他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他们一上车,一车人都会看过来,这些目光中多数是善意的,少有揶揄,但这种人他们会自动屏蔽。
每次到车上她都会把脑袋靠在靳子煜右胳膊上,或是攀上他的肩头,无聊时与他低语几句,困了就浅浅歇息片刻。
那时候每天都很开心。
出了校门,靳子煜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坐入车内,很快到了酒店门口。
孟秦书稀里糊涂的跟靳子煜过来了。
靳子煜收起伞,往里走,发现孟秦书没跟上来,止步。
等了等,她没过来,他折回到她面前。
“怎么了?”
孟秦书掏出口袋里的红绳,这只手伸向他,摊开掌心,“我来只是给你这件东西。”
眼里只有这件小礼物的靳子煜很欢喜,没留心孟秦书还说了“只是”两个字。
“谢谢。”
靳子煜两只手都被占用不方便拿,孟秦书把红绳塞入他西装口袋,轻说,“我走了。”
“等等!”靳子煜在她转身前喊住她,“你来只是因为——”
她唇角轻牵,“对啊。”
伞从他手里掉下,躺在地上,她的视线还在这把伞上,就被一股霸道强势的力量揽入怀里。
手杖垂直于地面,担心硌疼她的背部,他右手握成拳,而他的左手掌心压住她的肩胛骨,力道不大不小,怕她跑也怕弄痛她。
时间短暂凝滞,他附耳说,“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