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他的账号有新的付款记录?”
“是的。而且据我们观察,这个账号偶尔会出现位置偏移,次数不多。”
话语在太平间里空悠悠地回荡,而后又恢复寂静。
并不完整的尸身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沉默地任人围观。
……
焰的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地响动,如钟摆一样规律。
脚步倏地停下来,她叹了鼻息,侧身转头看向唯一能依赖的人,问道:“他们现在岂不是更要紧盯着我了?”
待空气沉默得足够久,红兔回答道:“是。”
焰整个人卸了力,向后瘫倒下去,沙发软垫的弹性带她颠了两颠。她摊开手臂,仰头对着天花板咧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人威胁不到我们。”
“我……们?”焰的声音平稳,夹带些许疑惑。
“人威胁不到您。”
似乎是对回答比较满意,焰又坐起来。双腿搭上来,背卧着扶手,整个人侧躺在沙发上。她又像无聊了一般,手指收拢,借着月光观摩自己的指甲。
红兔的眼睛往那边移了移,继续说道:“我们……不需要担心太阳,太冷或太热,都会让自己难受。不像人,被刀划一下,就会从身体渗出血。”
红兔的双手握在身前,低着头,以十分恭敬的姿态站在一旁,距离适中,既不会听不清,也不会太叨扰。
“哪怕伤了人,如果想的话,一样可以让对方看不出损伤。”
她的眸子时常垂着,轮不到她发言之时,能把地板盯穿。
她此时定了定神:“我们在这里,不会受到任何威胁,可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我们……”
“你今天话很多啊?”焰已经站在她面前,声线像冷冽的寒风。
红兔放于身前的手倏然抓紧,头像虔诚的信徒那样埋得更深。
她想,无论如何都是要说完的。
她对着视野里仅有的一双鞋和裙子下摆,嘴里吐出并不虔诚的话语:
“我们原本可以安宁地过日子。”
焰看不到她的表情,对于她恭维的姿态更是不感兴趣。
彼此沉默一阵,直到她弯下身,看她被阴影笼罩住的脸,才发现她紧闭的双眼。
她直起腰,顺势问道:“你是在可怜人家吗?”
“不是的……”
“那是在可怜我?”
又是一阵沉默。
焰的手握紧了一点。
红兔这么久以来作为她身边的人,从未在她身上见到如此懦弱的一面,不禁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红兔的喉咙发紧。闭着眼,她的体表所能感受到的,是被面前这团怒火逐渐燃起的温度所烘烤。
焰也不说话,专等一个答复。
声音一点点从红兔的牙缝里挤出来。
“我们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不需要受到任何束缚,不用被寿命限制,这难道还不够吗?不用去找那什么东西,不需要一路躲躲藏藏。就算找到了,难道……”
红兔坚决抬起头,正对上焰的目光,她也不躲避:“难道,你还想回去不成?”
焰被她的语气唬得一愣。
“听你讲句话真不容易。”焰感叹道,“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红兔犹犹豫豫,头又低下去。
焰的视线从她闪躲的眼睛上移开,站到窗前,从窗帘透过来的微弱的光映在眼中。
“护卫本来就已经注意到这边,现在平白无故又没了一个,他们更会往这边走。”红兔微微抬眼,看着焰一人的背影。
“他咽气的时候眼里的疑惑和恐惧,我都看得到……”
焰倏然间转身,跨步到她跟前:“我现在走在路上左脚绊右脚都能把自己摔死,你到底为什么在心疼别人!”
“因为根本不值得……”红兔往后退了半步。
焰横眉竖起:“你少和我讲这些道理,如果你真想显得自己医者仁心……”她顿了顿。
“当初又为什么要放我出来?”
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少见的柔情。
犹记得红兔带着钥匙开了牢门的锁,拉着她和提早打点好的一众小妖一同出逃。
这么久过去,她差点忘了牢里的样子了。
往事被提起,红兔的眸子一缩,颤颤巍巍答道:“我跟随了您这么多年,不想看您在那儿痛苦……”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来潇洒的。”焰说得理所当然,“少来我这里演你那一套。”
红兔还想回嘴:“心里的仇恨是无穷尽的……”
焰回瞪她一眼:“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红兔双膝一软,扑通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