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将那人扶起来。

“说完了？”渔之近乎冷漠地打破了此时的沉默，转身不再看她，“那就带走吧，该去哪去哪。”

等云天南喊来静安司的功夫，她几步轻功又跨回了上一家小院，进到灶房将那窗口的花附着的粟果粉末提取出来。

回程的路上，决明照旧跟在她身边。

“我还以为你会帮她。”

渔之轻嗤一下，转头道：“怎么？我帮她，然后被她发现行善积德不如寻衅滋事有用？”

“到底是个可怜人，你不会坐视不管。”

渔之斜眼瞥了瞥决明，对他这一副“我就是了解你”的模样有些不悦，明明才认识多久，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会管别人闲事的性格了。

“我又不认识她，而且她对我也没有用处，没法给我报酬又没法助我修行，更无法助我唤醒神力，我可是那魔神天玥的神力继承人，我管她干嘛？”

周家的处世观在她脑海里盘了又盘，渔之早就把自己也当做半个商人，没有利益的事情都是不该干的。

但决明一瞥她这副模样，不由得轻笑：“我不过是多嘴一句而已，你有你的行事准则，世间多得是难以两全其美的事情，这也不怪你，你做不了的事情，我去做就好了。”

渔之嗤笑，白了他一眼：“之前从叶文洲那边收来的锦盒，金子下面还多贴了一张带官印的什么东西，估计那金子也被做了手脚，你既然这么热心，去帮我把那盒金子解决了吧。”

“好。”决明点点头，端的是一副从善如流。

几人回到林府已是夜半三更，窗外的鸟都不叫了，但决明这只大鸟还赖在渔之的房间没走。

“那粟果造出的幻境当真只是让你产生一点眩晕？”

“我都说了，我在里面差点就睡着了，”渔之插着腰，对怎么也不肯挪屁股的决明气急败坏，“那幻境跟个催眠术似的，只不过比一棒槌砸下来更缓和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你没听今晚那人说的吗！”

“如果粟果仅有这般功效，没道理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决明坚持道。

渔之梗着脖子，也倔得跟头牛似的：“那酒的作用不也只是让人醉一会吗？不也有一堆人争着抢着要喝！”

她这番话没毛病，当时的画面的确跟喝了酒似的，还让她被动地做了个美妙的梦，那画面实在是太过醉人，叫人分不清虚实，想要沉溺下去。

等等，沉溺。

渔之僵在原地，如果当时没有决明打断，她也没有坚持要抓探风尺，放任自己沉溺下去，除了睡着，还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脑海里的画面忽然就香艳了起来，她噌地一下感觉自己又开始发烫了，连忙甩甩脑袋赶走那些不该想的东西，对着窗户深呼几口气，才转过身对决明道：“我想到了，是浊气。”

浊气纵情纵、欲，修的是人性最本真的性情，但这种性情最容易引发贪与恶，使人堕化成魔。

不过渡月明明跟他们说妖道中人为了防止入魔自小便会被打下禁制，这浊气理应是妖道的修行助力，为何会让他们成魔呢？

“我们也算是找到线索了，问问渡月吧。”决明觑一眼她的动静，沉声道。

玄镜的烟雾袅袅升起，渡月的虚影出现在房间中。

“这东西若真对妖道修行有益，人间的浊气就不会日渐稀少了，”渡月懒洋洋的面容在虚空中忽明忽暗，“我这段日子就是在探查这个，但是找不到浊气流失的去向。”

渔之闻言蹙了蹙眉：“人间的清浊两气应当最为混杂充沛，光有浊气流失，必定不是自然现象。”

“说起来，粟果不单单在妖道中流行，就连凡人都会生出偷盗的念头，只因它安抚的作用。”决明思忖道。

这听起来很不对劲，说明人间并非自发流通粟果，而是有心人刻意引诱。

“这样的话，林大人怀疑这件事情跟太子党有关的确就说的通了，的确很适合敛财。”渔之道。

但是渡月插了句嘴：“你现在的问题应当不是这个。”

渔之一愣，什么意思？

却听窗外咻咻飞来一封书信，咔的一声就插进了窗户缝里。

她莫名其妙起身，望了望那封信飞来的方向，发现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好拔出那封来路不明的书信，打开一看。

嚯，还挺文雅。

“写了什么？”决明问。

“奔着渡月来的，约我们见面。”她坐下忙不迭喝了口茶，将信转了个方向给他看，又冲着玄镜破罐子破摔地抱怨，“我说圣女大人，这分明就是您给我招惹的不白之冤啊。”

那信件咬文嚼字满篇的之乎者也，要不是渔之读过几天书，还差点看不懂。

“谁啊，我要是跟人结仇怎么可能还留活口？”

渔之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这不是你们南域的破事吗？说是法器被巫蛊族长老扣下了，用一个粟果制造方的消息跟你换东西呢。”

这时候决明也把信看完了，他倒是没那么囫囵吞枣，清清楚楚地记下了来信人的名字：楚尧。

“我听过这个人，”他严肃下来，“楚尧曾是人间朝廷里的太子太傅，在位期间很是有威望，秦楚霄也曾欣赏过他，但是后来……”

决明眉眼间神色略有闪烁，继续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后来宫里传出他跟长公主苟合的传言，不久后他就辞官归隐，不知所踪了。”

闻言渔之瞬间挺直了背，整个人燃起怒火：“什么玩意儿！被传的是两个人，长公主郁郁而终，凭什么他就能功成身退？还颇有声望，我呸！这家伙什么来头，我势必要会一会！”

渔之虽然不知道长公主究竟是什么原因郁郁而终，但潜意识里把她当做指路明灯来看待，若是因为这个人而陨落，那这楚尧就算法器被扣下，那她也根本不想跟他做交易。

有粟果制造商的消息是吧，渔之心下一横，冷笑道，那你就找对人了。

“啧，麻烦，”渡月的声音从玄镜对面传来，“叫他等着，我杀回去拿。”

玄镜的烟雾很快就散了。

渔之刚要邪魅狂狷起来，就被她这行事风格给噎了一下，不免怀疑，南域的禁制到底顶个什么卵用？渡月这一回南域找巫蛊族长老，不会要一路淋着雷劫杀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