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降临,裴简半搂着还没回神的贺辞往敬老院走。
中午没午睡,净跟裴简在床上折腾去了,贺辞现在浑身酸痛,比早上起床更严重。
一踏进院子里,香菇炖鸡的香味扑面而来。
“饿了吧,快来吃饭,”姥姥朝他俩招手,“你俩下午没出去玩吗?”
“这两天太累了,明天出去吧。”裴简带着贺辞坐在葡萄藤下面的椅子上。
“好香啊姥姥。”贺辞夸赞道。
“家里养的土鸡,吃起来更香,快尝尝,”姥姥把筷子递给贺辞,“抹痱子粉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贺辞象征性地摸了下被裴简这傻狗咬破皮的后脖颈,“就是特别酸,好像落枕了。”
“没事儿,吃完饭叫他给你捏捏。”姥姥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
“啊哈?”裴简阴阳怪气轻哼一声,“晚上回去再按吧,那疼给你按哪儿,手法一流。”
贺辞夹了块鸡肉,“感谢大哥!”
姥姥忽然收了笑,语气严肃的问贺辞:“裴简平时在学校仗势欺人吗?”
“咳……”裴简顺了两下胸口,“你怎么问这个?”
贺辞莫名其妙地在他俩人中看了个来回。
“中午吃席回来,人家跟我说裴简在外面名头大得很呐,新郎官给他敬酒的时候恭敬得很,按理说轮不着给他敬酒的,俩人小时候打过不少架。”姥姥对贺辞说。
“啊,我,我都在学校,没太出去接触过校外的人啊,学校里裴简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是不是别人传谣啊。”贺辞解释道。
“你都说那是小时候打的架了,现在几岁了都,什么事能想不开记一辈子啊?”裴简不悦道。
听出他的话有些心虚,贺辞赶忙帮他开脱,另找一些话题和姥姥唠家常。
吃完饭之后贺辞陪他一起洗碗。
“你跟我说实话,现在走到那一步了?”贺辞双手抱胸靠在门上。
“什么走到那一步了?”裴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毛瑞,”贺辞扬了扬下巴,“你现在还跟他吗?”
裴简漫不经心地洗着碗,“他心情不太好,我现在在他跟前晃只会惹他更烦,索性回来之后我就直接来见你了,没见他。”
贺辞挑了挑眉,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裴简去香港一趟相当于深造,现在可能已经跟这个大哥要分庭抗礼了。
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可就多了。
但贺辞唯一肯定的一点就是,裴简已经深入其中,无法抽身而退了。
“他不会报复你吧?”贺辞担忧道。
裴简嘶了一声,“他没这么小心眼,更何况我到底是他手底下长起来的人,多多少少还会顾着彼此的面子。”
“其实,你是有能跟他谈条件的条件。”贺辞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
裴简的生日礼物就是他送的“条件”,只要一签字,裴简以后背靠的就是贺家,江城这些糟心烂肺的事都可以抛弃。
顾及到裴简的自尊,贺辞才让他自己选择要不要。
裴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出国上大学吗?”
“按照我爸给我规划的人生是留在国内读大学,没必要去国外镀金,这些年我在国外也开阔眼界见过世面了,确实不想出国……”
“那你奶奶的意思呢?”裴简打断他。
贺辞沉默了片刻,“她没有明确表态,过年打架那事之后我跟北京那边没怎么联系了。”
“贺辞,如果没有贺家或者你无法再依靠他们了,那时候你该怎么办?”裴简深深地看着他。
没有贺家……
贺辞愣住了,没有贺家就等于没钱没权,那他又是什么呢?
说句自私的话,若不是念及一点儿亲情,那些无法给自己创造和带来价值的关系是不值得在高速发展的社会下去维系的,每个人的人生主角都是自己。
可是能给自己提供帮助的关系,就需要牢牢抓住。
借风上青云,就是这个意思。
世家大族的子弟会维持能为自己带来利益的家族而拼命变得优秀,不止是为了配得上,更是害怕家族放弃自己。
谁也不甘心碾落成泥。
从小到大,贺辞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为家族奉献付出,不止是他,父亲也是一样,直到父亲去世,他的情绪无法控制,一次一次仗着血缘关系去任性胡为。
现在猛然一想,惊觉血缘关系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他怀疑过父亲可能是贺家的人下的手,如果这个猜想成立,下一个被放弃的就是贺辞……
到时候没钱没权,他无法把裴简带出来不说,自己都保不住自己。
贺辞抹了把脸,“我还从来没想过。”
“你的长辈比我爸妈见多识广,一定为你的未来做了最好的打算,想看你成为最好的自己,同样,我也想为你我的未来做些打算,不想因为眼前的利益头脑一热去做一些伤害彼此的事。”裴简柔声说。
他一直都不愿意跟贺辞在外人眼中走得太近,毕竟自己做的事不那么干净,万一影响到贺辞怎么办?
“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贺辞垂下脑袋。
裴简迅速把碗洗完,擦干手上的水才走到贺辞面前摸上他的脸,“咱们能不能不为彼此迁就,这样很累。”
“你什么意思?跟我谈恋爱累了?”贺辞立刻站直身子。
“不是,看你迁就我,我心里过意不去,你想什么呢?”裴简见他生气了,立刻照着嘴唇亲了一口。
贺辞一把拍开他的手,“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你这辈子还长着呢,”裴简轻笑一声,贺辞委屈的语气听得他心里不是滋味,“我想配得上你,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没觉得你配不上啊,”贺辞喉口酸涩,家世阶级就是裴简跨不过去的沟,他的爱在无能为力的年纪只能算作一厢情愿,裴简有自己的想法,他不能干预,只能尊重,“裴简……”
贺辞轻轻唤了一声。
“你说。”
贺辞抬起头,眼神无奈又深情,“你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不会屈居人下,更不会做傀儡。”
裴简轻笑出声,“你那个时候还说我撑死了就是给别人看场子的呢。”
“我靠!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打我好痛的。”贺辞揉了揉肚子,一回想起来,这里还隐隐作痛呢。
“你有脸说,还不是你先动手的!”裴简强忍笑意摸上他的肚子。
门外忽然有人影闪过,贺辞猛地跟他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