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对象带给贺老夫人看过吗?她接受了?”裴简淡道。
“他对我很好,我奶奶也就没说什么。”
“那感情好啊,最难过的长辈这一关都过了,以后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好好过日子,祝你幸福。”裴简温柔地说。
贺辞也回给他一抹坦然的笑,转身离开了。
华灯初上的夜晚,上海迈入纸醉金迷的奢侈桥段。
收拾完家里的卫生,陈姨取下围裙,鬓角已经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她又洗了一盘水果,端着准备送进书房,走到客厅才发觉该待在书房里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眺望不远处的江景。
窗外灯火璀璨都无法将屋里的黑暗照亮,他的身影在黑暗中烙下一道寂寥的剪影。
陈姨默默走过去,将果盘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灯光太暗了,她只能看见贺辞高挺的鼻尖,“这是早上送来的樱桃,养胃的,你吃一些。”
陈姨不常去德国,而贺辞的胃病又延续了十几年,虽说一直精心养着,但是架不住眼前这人糟践自己的身子,方才给他熬了小米粥,他也就喝了小半碗。
心情不好就吃不下任何东西,贺辞从小就这样。
“乖乖,都这么多年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啊,”陈姨叹息一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没有谁有义务一直等着谁。”
“我哪儿有什么资格让他等我,看他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其实我打心眼里为他高兴,”贺辞顿了顿,“我就是,心里难受,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你走吧。”
现在这种情况,陈姨不太敢走,贺辞情绪起伏太大的时候身边不能没有人看着,“这怎么行,我就在这里,你有事就叫我。”
“你走。”贺辞冷冷出声。
陈姨转头看了下墙角的监控,“行吧,你自己待一会儿,早点休息,别太累着自己。”
她穿上衣服,拿上自己的东西,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隔着空旷的客厅转头问了一声:“你吃药了吗乖乖?”
良久,屋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陈姨苍老的眼中聚满心疼,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不自觉垂了下来。
这让她怎么敢走。
忽而,椅子上的人动了动,仿佛被吵醒了一般,咳嗽了两声,“吃了。”
陈姨松了一口气,打开门,前脚刚走出门,后脚又传出了贺辞的声音,他喃喃道:“吃了,我吃药了……”
陈姨愣了愣,心疼到不忍再看,转身离去了。
城市繁华,到处都是人类存在的痕迹,贺辞垂下眼眸,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
眼前的手上慢慢浮现艳红的血,他急忙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搓。
一直搓得手指生疼,他才蓦然回神。
关于往事,最清晰的一段记忆就是手被鲜血染红的样子,其他的,全都模糊了,譬如裴简的样子。
裴简的变化很大,已经褪去了当初的稚嫩,气质也在日积月累的金钱堆积中变得优雅成熟。
难怪几天前见到他时没认出来。
回来的路上,程蓝对他说了些裴简的事。
无非就是他是从小地方走出来的,白手起家成为国内知名企业的执行总裁,由于远东集团的于董年事已高,加上丧子的打击导致他一蹶不振,裴简已经成为集团的实际掌权人了。
裴简虽然才能出众,可由于他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早些年在江城时又跟着一位从缅北出来的大老板办事,手黑又狠,就连把他带出来的老大哥都死在他手里。
当然,对方的死没有证据证明是裴简下的手。
但是外界心知肚明,表面对他恭敬,背地里没少吐槽他,说他靠女人上位,跟于董的私生女一样的低劣不堪。
因为六年前,裴简就是因为和顾今晗在一起了,才跻身集团权力中心。
上流社会的人眼红起来才不管别人的能力,只会拿出身诋毁对方。
贺辞特意问了一下顾今晗。
程蓝说人家是个好姑娘,原本在小城市过着安定的生活,直到于董的儿子死在了国外,他老爹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私生女,于是要她回来继承家产,当时顾今晗有爱人,但是于董看不上,硬是棒打鸳鸯让俩人分开了。
恰好那年裴简代表江城的企业参加宴会,和顾今晗一见钟情,谈了三年后就结婚了。
俩人在一起整整六年,可比与贺辞的大半年要长久多了。
按照贺辞最初的设想,若是他回国要为父母向远东集团报仇,他的对手应该是远东集团的少东家于捷。
他怎么也没想过会是裴简。
想想以前,裴简跟父母住在破旧残败的小屋子里,家徒四壁,靠着自己打拼出一番天地,他甚至比当年白手起家的于董还要年轻。
想起顾今晗怀孕隆起的肚子,那是裴简的孩子呢。
贺辞为他高兴的同时,心中的难受也是真的。
因为这个人,已经不属于他了。
在德国的十几年,他不敢打听裴简的事,也没有人会告诉他,他害怕听见裴简任何不好的事,也害怕听见他身边有了别人。
就像不敢去握住他伸出的手,贺辞害怕跨出那一步情绪就崩溃了。
与其得到,不如不拥有,以前的错不能再犯。
宴会结束,一辆宾利缓缓驶离酒店。
一上车,裴简就绷不住了,眉头紧锁:“好难受,硌死我了。”
“怎么了?”顾今晗紧张地看着他。
“里面的扣子,”裴简脱掉大衣,解开上衣扣子,歪着脑袋看了眼自己的腰,“流血了。”
“我看看,”顾今晗拽开他的手臂,将西装里面的一层暗扣一解开,果然在紧实的腰侧看见了一道血痕,她上半身探到前座,在副驾驶储物箱里翻出创可贴,“来,我给你贴。”
“我自己来,”裴简接过创可贴,撕开包装贴在自己肌肉蓬勃的腰侧,“你在哪儿定制的衣服啊,手工活这么次。”
“外表看着不挺好看的吗?”顾今晗捂着嘴偷笑一声,“你看,贺辞看见你,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对你可贼心不死呢,心思都挂脸上了。”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话,贺辞的脸上藏不住事。
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裴简轻哼一声,“你可别乱说昂。”
“我可是你老婆,关于我的情敌,当然要调查得一清二楚。”顾今晗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裴简宠溺一笑,“是嘛,那我亲爱的老婆,你都调查出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