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只是和小客厅相连的小厨房。
重新拧开煤气,蓝色火苗滋润着锅底,里面的青菜再次沸腾了起来。
贺辞走进屋里,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霉味,屋里挂着的像经幡一样的东西全是手抄的地藏经……
倘若是抄给已故之人就该烧掉,抄给自己也应该好好保存,他这么堂而皇之把这些挂在屋里,就好像……
这里就是地狱……
灶上的火很快熄灭了,田文东将一盘炒青菜端到茶几上,转身又从电饭煲里盛了两碗饭,在壁柜里找了半天,才找到另一双筷子,他仔仔细细地洗干净,端端正正地放在碗上。
“你还没吃饭吧,坐下来一块儿吃点儿吧,这都是我种的,跟外面打了药的可不一样,比他们干净。”田文东端起碗来,自顾自地吃了一口。
“干净?”贺辞嘲弄一笑,他拽下眼前的一条经文,“你是打算让我把这些跟你一块烧掉吗?”
田文东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菜,对贺辞笑着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一把火烧了我,开枪打死我也行,让我去认罪也行,只要你心里能好过。”
他这话说得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随便贺辞怎么样,只要算他赎了罪就行。
“所以我这些年的痛苦,就被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赎罪补偿了吗?”贺辞死死瞪着他。
田文东对他仍旧一笑,“来的路很艰难吧,快坐下来吃点儿吧,味道真的很不错……”
贺辞冲过来抓着他的衣领子,眼中拉满血丝。
本就快散架的桌子被他这剧烈的动作晃动了一下,饭菜瞬间洒落一地。
“你怎么敢……我父亲那么看重你,你却背叛他!”贺辞声嘶力竭地质问。
田文东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惋惜地叹了口气,“你们这种人啊,就是浪费,”说着,他抓住贺辞拿着枪的那只手,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我当年做的事和目的也不配说给你,开枪吧,为你爸妈报仇。”
贺辞眼中溢满泪水,“你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不早点儿去认罪?”
“孩子啊,看事要用心去看,别提我去认罪能不能走到警察局,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只有你能顺利找到我?”田文东长叹一声。
如果田文东躲藏怕的是贺家的报复,那贺辞为什么能顺利找到他?
如果是怕远东集团的报复,那沈寅作为裴简的好友,为什么要派人在元朗一带活动?
田文东不敢去自首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害怕还没成功自首就在路上被暗害了,如果他愿意自首,贺家是可以保护他不被人暗害……
那田文东在深山里安安稳稳地躲了十几年没被人找到,是不是也有人在保护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贺辞发着烧的脑袋彻底晕了。
“我等你很久了,这么多年,内心煎熬啊,”田文东眺望着窗户外的景象,“有时候我也很怕,怕别人先找到我,怕我还没赎罪就下去了,还好,老天眷顾。”
贺辞松开他的衣领,浑身脱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田文东蹲下身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出问题了?你年纪轻,也要保重身体,都这么晚了饭也没吃上,要不我再去抄个菜吧,晚点你就没得吃了。”
贺辞抹了把脸,脑中使劲复盘着田文东的话。
可发烧的脑子却让思考无法进展。
嘭地一声巨响,外面的铁皮门开了,一道光线照了进来,屋里顿时亮如白昼。
贺辞被这刺目的光线照得眼睛睁不开,恍惚想起外面天黑了……
等等!
贺辞连忙起身,透过窗户往外一看。
借着微弱的夕阳,贺辞看见庭院里站满了十几个穿着黑衣的打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没得吃了,没机会了。”田文东仍旧坐在椅子上。
看他这样子,贺辞心下一惊,这不会是请君入瓮吧。
“贺董,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我们老板有请。”为首的男人沉声说。
“你们老板?是沈寅吗?”贺辞站在窗户旁边握紧手里的枪,没有半分出去的意思。
“当然不是,”那人噗嗤一笑,“贺董,您还是乖乖出来吧,否则动起手来伤着您,别人该说我们不会办事了。”
“等着!”贺辞撂下一句,从窗口离开,转身看向屋后。
田文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敞开的后门,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带着我你可跑不了,趁现在开枪的话还能给你爸妈报仇。”
贺辞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真要开枪杀了田文东,他自己会背上杀人的罪名不算,田文东一死可就没人会说出当年买凶杀人的幕后真凶了,十三年前的案子就会在此终结。
“我还没蠢到轻松了结你,这些人跟你有没有关系?”贺辞有些担心自己走后田文东会被这些人杀掉。
田文东无所谓地摊开手,“要杀早就动手了,不必刻意让你见到我。”
刻意……
果然是请君入瓮!
知道他不会有事,贺辞心一横,掉头出了后门。
在他出门的那一刻,田文东将后门关上了。
外面的老林子里一片漆黑,贺辞也不敢开手电筒,凭着对方位的感知往一个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看信号,他不敢回头看,也不知道身后是什么情况。
天上的星星一颗颗亮了起来,贺辞跑了半天好像到山顶了。
并且在山顶他找到了路。
应该经常有游客来山顶露营,贺辞稳定一下情绪沿着盘绕的山路往下走。
已入深夜的山里没有一个行人,贺辞只有走在路上才敢回头看,可稀奇是是,山里没有任何动静。
从小路上了大路,贺辞看见开车的游客了。
他悬着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把枪放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找到了停在路边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