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广鸣先答,两年前池楠离京祭祖便没回来。
池家祖籍南方,池家子女去小住也说得过去。
可太子全然不信,追问之下才知道,池楠竟在南方做起了大生意。
民风开放,做生意的女子不在少数。
池广鸣当朝为官不好大肆经商,只能暗中支持,即便有人问起,就说她为自己赚嫁妆。
反正太子并未提亲下聘,池楠连个准太子妃都不算,自然能做生意。
池夏这几年享用着阿姐的“战利品”,自然要为长姐分忧,这趟来成衣铺也是为了替长姐定制一套衣裙,日后见太子的时候便可穿上。
顾姨接下她的要求:“行了,每次你一来都讲府里的事儿,你自己呢?”
池夏一愣:“我?什么?”
顾姨没好气道:“别一天到晚替别人操心,你大姐八百个心眼,回来就是享福的,池慕越来越纨绔,府里谁还替你着想?”
对顾姨的特别关切,池夏生出不好的预感:“我,我日子过挺好啊,还有这铺子能赚钱……”
顾姨不理会她的左顾右盼,用衣尺轻敲她的头:“上月我与你说得那几户人家,你到底打听了没?怎么样?”
顾姨知道,池家主母不可能费心为池夏相看,池广鸣一心扑在太子的事情上,怕是忘记池夏快要及笄的事,她才私下打听。
成衣铺品质、样式出众,价格也不便宜,吸引着上至老太下至妙龄的无数勋贵女客,最是讲闲话的地方,也最是方便探听别人家的秘辛。
上个月听闻太常寺卿家的公子模样周正,后院干净,还准备参加明年科考,顾姨忙把这消息告诉池夏。
池家官位虽低,但太子迟早要登基,池广鸣少不了要升官,池夏也不算低配。
哪知几日前传来这家公子订婚的消息,引得顾姨唉声叹气。
顾姨絮絮叨叨,池夏不耐烦,想一走了之,但顾姨眼角的焦急与关切是那么生动,若生母在在,也会这样操心吧。
果然,跋扈都是演给外人看的,对贴心的人总会心软,于是耐着性子道:“让池慕打听了,他没给我回话呢,指不定人家有了婚约,他就懒得跟我说吧。”
池夏随口应付,却不知自己说中了。只看顾姨沉默着,没有再催的意思,想着见好就收。
可惜,“你别嫌我啰嗦,这事儿真得你自己上心,再有什么女眷聚会,可不能像从前那般躲着,让秦氏带你去,她没有拒绝的理儿。”
“我躲她还来不及呢!”池夏逐渐心烦,烦家中琐事计较,烦顾姨紧紧相逼,唯独盼望阿姐回来,替她挡去这些家长里短:“阿姐一回来,夫人巴不得直接给她办婚礼,哪有时间参加宴会,等阿姐嫁去东宫了再说吧。”
“你这丫头……”说得倒也在理,顾姨语噎。
眼看顾姨偃旗息鼓,池夏松了口气。
殊不知:“……心里莫要挂着那位贺小王爷,就算他不在南疆,你爹也不会让你嫁他。”
贺小王爷的消息很少传到京城,唯独他弑杀好色的形象,人尽皆知。
据传南疆百姓怕他,比怕他老子贺王爷还多,男的看他一眼小命不保,女的被他看一眼,也活不过天亮。
所以京中没有人敢打他的婚配主意,只有这池二娘子,被传与贺小王爷情谊深厚以来,也不见贺王府澄清,便都认为是真的。
包括池家。
顾姨时常用这话打击池夏一遍,以防她好端端的活泼性子,非去学着画本子里的一见终身误。
可一年一年过去,只能眼看着少女的生机消减,忧愁常挂满青涩的眉头。
还挂念那人吗?池夏从成衣铺出来就懵懵的。
似乎京城的传言比她自己,更心系他。
但阿姐说得对,若能高嫁到王府没什么不好,何况王府都不出来辟谣,她又何必在意传言呢,不如趁着声势水涨船高。
只是那小王爷的样貌,她想也想不起来,忘也忘不掉。
是四年前还是三年前呢?重阳夜……雁归楼……满是血,她还小……
“姑娘您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回府吧!”小丫鬟看她神色不对,骑着马最易冲动闯祸,故而提醒道。
思绪被打断,池夏听到回府就来气:“这么喜欢回府,以后别跟我出门。”
“奴婢不敢,”小丫鬟跟她家姑娘学了好一手从善如流,转脸讨好:“姑娘可想吃玉门客栈的水晶牡丹?”
“腻了。”池夏撇嘴。
小丫鬟再献一计:“素食斋呢?清淡雅致。”
“无趣。”池夏摸摸鬃毛。
“姑娘不会想去同福客栈吧?他们家厨子最爱放酱油了。”小丫鬟耷拉个脸扮可怜。
池夏气极反笑:“你个小木头,敢拿我打趣了?再多嘴去铺子里做衣服。”
“姑娘,奴婢叫绿檀,”小丫鬟哭丧着脸:“您赏的名字,不喜欢了吗?呜呜。”
池夏打了个寒颤:“你这见风使舵的样子都跟谁学的。”
池夏不会知道,绿檀心里的答案正是“跟您”,也没有发觉被她这么一闹,刚刚的愁绪早已抛在脑后。
二人信马由缰地到了东市附近,行人渐多,便牵着马走。
正好碰到新的酒楼,店小二在外门招揽:“新春来酒楼新开业,小娘子赏脸常常鲜?”
“新春来?”池夏第一次听说。
小二脸上堆满笑意:“店里专做蓬溪郡的特色海物,快马送来,保证新鲜。”
蓬溪郡山多水汽重,植被茂盛多样,是池家药铺的重要货源地。
但海物不易保存,若有新商队跑这生意,牵扯不会小,阿姐怎会没消息?
难不成着急回来当太子妃,便忽视了?
她得替阿姐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