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溶听到后睁大了眼睛,连忙让黛玉详细讲来。于是,黛玉将自己前不久受太妃之托管理王府账簿、发现水潋弄虚作假的行为详细说了一遍。
水溶听罢,双眉紧蹙,脸色发青,扼腕叹道:“没想到他竟做出这等事情!…他是我的同父异母弟弟,因为是庶出,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从小就很自卑。他的性格又很懦弱,吃不了苦,到现在一事无成。父亲死后,我作为大哥也曾多次规劝过他,但出于怜悯,我不忍对他过多苛责,没想到… 他竟然执迷不悟到了这般地步!”
水溶看了一眼黛玉,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我要详查彻查,看看他到底还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说着,叫来自己的心腹张鉴,令他速速秘密探查水潋在外的所做所为。
张鉴领命走后,黛玉见水溶低着头十分难过的样子,伸出玉指轻轻握住水溶的手。
水溶叹了口气,说:“他做出这等事情,我这个作大哥的也有责任…”
黛玉说:“润生,你不必过于自责。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有时候并不是仅靠后天教育就能改变的。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什么事?”水溶抬起头问道。
“你还记得吗,你在出征之前的一段时间曾经做过的一首诗?其中有两句 ‘君王贪爱烟花翠,徒令良臣恨难平。’”
水溶回想了一下,说:“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嗯,好像的确是写过这么一句。怎么?你担心这首诗….”
黛玉点了点头,说:“我当时在书房看到这首诗,怕流出去对你不利,想把它烧掉,可碰巧二弟走了进来,结果还是被他看到了。我当时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注意,就先把这首诗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想等他走了以后再烧掉,可因为突然接到探春派人送来的军机书信,便把这件事给忘了。等我事后再回去书房找这张纸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水溶斜睨着黛玉,嘴角微微一扬,噙出一个玩味的微笑,说:“然后呢?你怀疑是他拿走了?”
黛玉点点头,“是的.. 我怀疑是他拿走了这张纸。因为丫鬟说当天下午只看到他出入过你的书房。”
水溶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黛玉说:“别想太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水潋毕竟是我的亲兄弟,我相信他再怎么顽劣,也不会做出害我之事。”
“可是…如果他没有这个心思,为何又要拿走这张纸呢?”
“说不定是被丫鬟们打扫书房时无意中倒掉的呢...”
“不可能!”黛玉斩钉截铁地说。
“别想太多了,我不会有事的。”水溶再次安慰黛玉说:“况且,单凭这首诗又能怎样?皇上待我亲如手足,我又为国家立有赫赫战功,皇上不会听信谗言的。”
“润生,历史上有多少功臣良将不都是被小人谗言佞语构陷而死的吗?本朝就曾大兴文字狱,”黛玉焦虑地看着水溶的双眼,“我怕..”
水溶轻轻捂住黛玉的嘴唇,说:“不会的… 即使是他拿去,那我现在也无能为力。总不能因为怀疑他就去搜他的屋子吧!我水溶作为兄长,绝不能做这种无情无义之事。”
黛玉听了水溶的话,默默地叹了一声,轻声说道:“那…好吧, 我只愿你永远平安无事..” 说着,略带埋怨地瞥了一眼水溶。
水溶看着黛玉,笑了一下,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头,说:“你呀!心较比干多一窍,有时候小心得太过了。不过,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倒蛮可爱的!”
不出几日,张鉴便将水潋的种种不法之事查了个一清二楚,竟发现了水潋不仅假公济私收受回扣,还四处放了高利贷,甚至因此逼死了人命!张鉴回来悉数禀报了水溶。水溶默默听完了张鉴的叙述,一脸冰霜,面无表情,一两秒钟之后,继而霍然站起,从院中抄起一条马鞭,大步往水潋的院子走去。
黛玉一见水溶的表情,知道他发了狠,怕出人命,赶紧让张鉴叫上王府侍卫随后跟了去,同时又立即差人去通报给太妃知悉。
水潋正在屋内逗弄八哥,突然听到屋外一个如雷般的声音咆哮道:“水潋!给我滚出来!”
水潋惊得浑身一颤,扭头朝窗外看去,只见哥哥目露凶光站在门外,手上攥着一条粗大的马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水潋从里面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惶惶然正想说话,就见水溶一鞭子朝自己劈头盖脸抽了过来,同时骂道:“我平生最恨那些剥削民脂民膏的吸血鬼,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跪下!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你都做了什么!”
水潋当胸挨了一鞭子,惨叫一声,疼痛难忍,抬头看到水溶怒目圆睁的样子,心里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心想:“完了!难道是终究被那林黛玉识破了?”
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抵赖一番。刚狡辩了两句,水溶又是一阵鞭子向自己抽来,顿时身上出现了道道鞭痕,血流不止。水潋疼得鬼哭狼嚎,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嘴里却依然不住地分辨。
一旁的张鉴见状,也对他说道:“水潋,你不要再狡辩了!王爷已经把你收受回扣、高价收租、放高利贷、逼死人命等事都已查得一清二楚了!”
水潋一听,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狡辩,赶紧一五一十地全部招认,又高声哭喊着向水溶磕头,求饶道:“哥哥,看在我们死去的爹的份上,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水溶看着他那一副猥琐畏惧的样子,心里愈发恨得不行,用手指着水潋骂道:“大丈夫立天地之间,当广纳浩然正气!而你,蝇营狗苟的宵小之徒!败坏门风、为虎作伥、害死人命!我今天要抽死你,为那些被你逼死的冤魂报仇!”
一边骂着,鞭子只是不停地抽,眼看着水潋身上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像一只被人抓住在墙上摔得半死的老鼠,不停地颤抖哭嚎。
此时太妃、罗姨娘还有黛玉也都赶到了,一见此状,罗姨娘上前扑通一声给水溶跪倒在地,抱住他的双腿哭道:“王爷!老身求求你,就看在他是你亲弟弟的份上,饶他一命吧!”说着老泪纵横、恸哭不止。
太妃也急忙上前抓住了水溶的胳膊,用尽全力阻止他再抽鞭子。
水溶看到两位老人如此,只得扔下了鞭子,眼中却流下了悔恨的泪水,说道:“我只恨自己,父亲死后,我没有尽到作大哥应尽的义务教育好他,让他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恨我自己!”说着用手握成拳头一拳朝一旁的柱子挥去,顿时手指骨节崩裂流出了鲜血。黛玉一见,慌忙扑上前去死死抓住他的右手,阻止了他继续挥拳。
水溶擦去眼泪,看到黛玉心疼的眼神,轻轻把她推开到一边。又指着水潋道:“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水溶的兄弟!从明日起,你给我滚出王府,该分给你的钱财和家产,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但从此不许你再踏进王府一步!对外,也不要再自称是我水溶的弟弟!”
水潋趴在地上,听了这句话,知道自己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心里松了一口气,将头垂着不住地呻吟。两边的侍卫见状赶紧上前架起水潋,把他抬回了屋里,太妃和罗姨娘又赶紧请了太医给他医治伤口。
晚上,水潋趴在床上,浑身敷满了药,不停地呻吟着。罗姨娘和水潋的妻子谢氏守在床边伺候着他。
谢氏嘴里嘟囔着,一副给水潋抱不平的样子,说:“这个水溶,真是铁石心肠!对自己的亲弟弟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小妾刘氏在一旁端来了粥,轻声问水潋要不要喝,水潋摇摇头,只觉得自己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也怨不得王爷。” 罗姨娘在旁边说,“你们知道他在外边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吗?都逼死人命了!要是被送到官府,不比这吃的苦头还要多?”
谢氏和刘氏听了,都默不作声了。可水潋在床上听到,却仰着头说道:“我还不是因为处处被他压制,才做出这种事来?凭什么他生来便是嫡子!凭什么嫡子可以压制庶子!要是我生来就是王爷,要是我也能继承王位,我才不屑于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呢!我也会学他那样两袖清风、一心为公!哼!沽名钓誉的事谁不会做?他是个什么东西!”说着,又扯疼了身上的伤,哎呦叫了一声。
罗姨娘叹了口气说:“说来说去,你不就是看不起你这个娘吗?行,我走!”说着站起身来,又回头道:“我以后不跟着你便是!” 起身离开了卧室。
水潋瞪了一眼罗姨娘离去的背影,淬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老不死的,你跟着我我也不养你!我要让你饿死街头!”
过了一会儿,水潋让谢氏打开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红缯包裹的木匣子,打开红缯和木匣子,里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谢氏满腹狐疑地将纸递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谢氏不识字,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啥。水潋皱眉看了看,“哼”了一声,对谢氏说:“这个东西有大用处... 一定要把它收好。明日搬家,可千万不要弄丢了!”谢氏惊惧地看着水潋点点头。
第二日,谢氏让水潋的管家雇好了马车,吩咐小厮们抬上水潋,收拾好了屋内所有行李,出了王府,搬到老北静王爷当初在京郊置办的另一处别院居住去了。罗姨娘嘴上虽说不跟着水潋住,但心里到底是舍不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和水潋他们一起去了。临别之际,太妃对罗姨娘依依不舍,又送了她好多东西和银两,嘱咐她一定要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