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节是长子,也受了池广鸣的荫官,将来要继承池家的一切,他暂代掌家之权,等阿姐后事办完就可以娶亲。
顺理成章的事,何须她插手?
“是父亲的意思。”
空气骤然凝固。池夏攥紧衣袖,不知这俩人又在谋划什么:“兄长不明说,我便去问父亲。”
“阿芙,你且坐下。”池节抬高声音,以显得自己有威慑力。
池夏给他这个面子。
“你有没有想过,父亲叫我来说,是因为他更不好说出口。”池节倒是义正言辞。
池夏平静下来,仔细听着。
“咱们家的钱财虽然都是你阿姐打理,但她接手前就已经不可估量,因为那都是父亲承了会稽夏家的家产。”
会稽夏氏?
是有名的望族,如何同父亲扯上关系?
“夏氏是你生母。”
……!
她竟从未听说,幼时顾姨只叹息生母的红颜薄命,对于往事总是三缄其口,还叮嘱她不要在老爷和夫人面提起半句。
于是跟池慕也没有提过。
池夏想起什么:“兄长见过我生母?”
池节像是料到她会有这么一问,答得十分顺畅:“我那时还小,只记得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我与夏小娘,并未说过话。”
“所以,都是我生母的陪嫁?”难怪秦氏同意池慕接手阿姐的生意,因为那就该是池慕的,也该是她池夏的。
对啊,她叫池夏。还曾以为她是夏日出生,才有了如此草率之名,原来是取了娘亲的姓。
也难怪父亲从不像叫阿姐“楠儿”一般叫她,非要起个小字。
他叫不出这个字吧。
是亏欠?还是情深不寿。
如果阿姐还在,他们会把家财还给她吗?
从前秦氏刻薄的嘴脸浮现,难怪处处刁难她们姐弟,原来是看上了家财。
替嫁那日,父亲和池节双双逼迫,也跟这份祖业脱不了干系。
如今着急归还……难道是因为池慕?
“好,我答应掌家,但主院的一草一木,我绝不染指。”秦氏回不回来尚未可知,池夏不会放过主院,一时半会还吃不下,倒是可以用来一试,
果然池节面色一僵,池夏忙问:“哪里不对吗?”
“没有。”池节换上温和的笑,避开了池夏的目光。
随手拿起另一侧桌上的算珠,打趣道:“这是池慕的吧,莫非你掌家之事他也能未卜先知?”
池夏一惊!她怎未留意到这东西。
池节看似玩笑,但笑意根本未达眼底,莫不是在旁敲侧击?
池慕这小子也是故弄玄虚,有什么话不直说,留个珠算,眼下谁能懂他的暗示。
池夏面上装作嫌弃,接过珠算把玩:“我小时候就看上这些墨玉珠子,他死活不送我,趁他离家,终于得手。”
也不知池节是否相信这说辞,面色中流露出几分期许:“等池慕历练出来,日后必能帮你、帮池家。”
池夏听出其中意味,再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兄长,我只是替阿姐出嫁,又不是真的阿姐,你不会指望我能在少阳院……暗度陈仓吧?”
“你怎会,这样想为兄?”池节仿佛受到不小的打击。
阁内陷入死寂,唯有算珠碰撞的轻响。
池夏看不惯他这副戏子模样,没有给他留情面:“太子看上池家财富,拿捏阿姐不成,便拿我做质子,这些你们一早就知道吧。”
“表面让我掌家,是为了让太子相信池家财富尽在我手。真到了表忠心的时候,我顾及池慕,根本不可能透露家财所在。就算掏空现在的池府,就算赔上我这条命,太子也得不到一丝一毫。而你们,便可以用我的性命随意支配池慕,他的苦心经营与其说为我做嫁衣,不如说为你们铺就了青云砖。”
父亲和池节推她出来,是要她做这个“明靶”。而被放虎归山的池慕,才是他们真正要控制的“暗箭”。
池夏毫不犹豫地揭开了池府伪善的嘴脸:“正好用我的命,换池慕对你们死心塌地。”
池节脸色煞白。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妹妹,早已看透棋局。
思及他做恶人逼婚的那一幕,竟有些此地无银的可笑,不由辩解:“阿芙聪慧,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家看似堂皇,实则身不由己。那日相逼并非阿兄本意,只是当着东宫亲卫的面,不得不表态。”
他轻叹,似是低声抱怨:“毕竟父亲是东宫官,外祖父又是……。”
池夏不愿言语。他们虽是血脉相连的兄妹,却站在不同的棋盘上。
“倒是……”本欲送客,突然生出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