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尚书这般老谋深算之人,岂会轻易蹚东宫这滩浑水?秦氏此时回娘家,怕是再难踏进池府大门,说不定连和离书都已备好。
那么这池家长子,户部尚书外孙,“兄长将来如何打算?”
池节一愣,父亲理所当然地认为池家长子会追随自己,外祖家也认定他这个外孙会识趣地留在秦府,却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要如何。
倒是一贯被他威胁、挟制的庶妹,还在意他心里的想法。
可惜,立场不同,这点在意也变成了试探。
池节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不答反问:“阿芙如此聪慧,可知当年的‘观露之变’?”
那是一场政变。大约三十年前,宦官把持朝政,多位重臣联合兵变以清君侧,可惜计划败露,最终以血流成河收场。
如今依旧宦官当道,难不成要往事重现?
池夏面露惊色。
“阿芙莫慌,如今并无苗头。”区区传言就将这闺阁娘子吓破胆,池节不由嗤笑:“天下大势不在一府一池,立于山崖之侧,岂会被怨侣爷娘绊住脚?”
两边都不选?池夏见他紧握双拳,骨节处微微泛白,可想胸中是有多少豪情。
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池夏冷笑:“到了那天,人心更是浮躁,怕是人祸天灾频发,覆巢之下无完卵。”
池节听不得这等妇人拙见,不耐烦道:“阿芙太过忧思,远未到那一天呢,有为兄在,你只管做好太子妃、享清福就是。”
远未到吗?池节这样子,是等不及施展抱负吧,却忘了他这个六品官是靠什么当上的。
话不投机,二人草草结束了谈话。
池节走后,池夏长舒一口气,心里把一池府的人都骂过一遍,才算好受。
手里拿着池慕的算珠哗啦啦地晃着,突然“咔嗒”一声,混在大珠小珠落玉盘之中。
有暗格!
她拿起珠算快步走入内室,仔细端详。
果然在木框处发现一处精巧机关,一跟木棍凹凸起伏,她轻轻一捏,框上弹出凹条,两块光滑的绢布各自包着东西。
池夏小心拆开,露出两把形制奇特的钥匙。
这小子还卖关子。
当然池慕是防着旁人发现,即便有人发现钥匙,也不知打开何物。
而池夏很清楚。
他的那块方形镇纸,内有乾坤。
一堆金石宝玉所制的镇纸中毫不起眼,偏偏那次打闹,他自己磕破了额角也要护着的黄杨木,让池夏注意到它。
还打趣他,是谁家娘子相赠,让他拼了性命地护着。
可不得拼性命,这里面可是两家药材铺的全部契约。
看来他一早就知道,会稽夏氏。
难怪两年前就能买下京郊的庄子,这小子背着她还做了多少事!
可是手里拿着池慕孝敬的千万金银,池夏胸中那股郁气忽然就散了。
“绿檀,”池夏眼中精光闪动:“明早随我出门,不骑马。”
绿檀犹疑:“娘子,明早不是要跟莱叔交接中馈吗?”
池夏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儿忘了。“那便用了午食就出门,我也吃馎饦吧,省时间。”
第二天池夏强忍着困意早早起来,让紫榆请莱叔带上账本,到漓落阁议事。
她虽在秦氏威压下韬光养晦多年,却将府中规矩漏洞摸得一清二楚。
不过在她看来,比填补漏洞更重要的,是清理掉那些利用漏洞监守自盗之人。最好能顺着这些人,找到府中被安插的各方眼线。
首先要确认:“莱叔是建府时进来的吗?”
莱叔一听便知道池夏的意思,她从管事的问起,是要清理门户了,忙自证清白。
“老奴在黔中的时候就跟着阿郎了,后来还是老奴去越州的夏氏老宅报的喜。”
池广鸣曾是黔中道芙蓉县令之子。
可惜黔中环境复杂,县令上任不过三年,二老双双染病过世,当地一户草药商为报县令之恩,就收养了他。
几年后夏氏商队入黔收购草药,夏氏看中了这个聪慧的少年,便拜草药商为师,二人成了师兄妹。
草药商本以为就此成就一段姻缘,也算告慰县令在天之灵,偏偏夏氏族中出事,而池广鸣中了进士要进京,二人就此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