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道过了晚安，查恩斯捏着大衣口袋中的手机，快步下了楼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高大建筑中轻轻回荡，管家康纳主动上前问候大少爷是否现在就寝，但查恩斯按捺着激动，仍是语气如常地说道，他想先在拜伦堡的周边散散步，这里人烟稀少，他也不会离得太远，所以就不用让人跟随了。

查恩斯独自一人走出了这幢原野上孤零零的堡垒，只沿着最外侧的一道围墙漫步。微雨暂歇，但月亮依然隐匿在厚厚的云层里，脚下浅浅的青草传来湿润的泥土的味道，水珠打湿了黑色皮鞋的鞋面和腕部的裤脚。他知道这里也安装有保卫用的监控摄像头，他只要呆在能让人看到的地方，就不会惊动更多的麻烦。

他找了一处摄像头最高最远，声音也应该录不清晰的位置，一边随意徘徊，一边终于拿出手心中温热的手机，手指微微颤抖着，拨通了埃文的号码。

“喂？晚上好，查恩斯。”

真是温柔又慵懒的好听的声音……他很想念；现在能听到，也很开心。

……一点都不镇定。查恩斯感到自己的手颤得好像更厉害了。

可是他可以去见他了……他做到了。

“晚上好……埃文。”

他慢慢地说：“现在才打扰你，向你发出邀请，可能有点晚了……但是，也许你愿意明天一大早赶来首都吗？画展‘爱之梦’……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又说：“这一次，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会耽误了……我一定会赴约，一定会守时，无论如何，拼尽一切。”

“呵呵……如此豪言壮语！倒也不至于啦……”埃文畅快地笑道，“但这是查恩斯重视和我的‘约会’的表现吧？我能拥有这般殊荣，当然非来不可！无论发生什么。你知道我一贯会履行承诺，所以放心吧，查恩斯！看来今晚能睡个甜美的好觉了，明天早上，你一定能在机场看见一个精神饱满的我……”

虽然已经很是疲惫，无论是工作，还是与父亲的斡旋，但因为想象到了首都机场开阔的大门口，浩瀚无垠的苍穹下，金发男人嘴角上扬，带着清晨的活力朝他挥手的景象，查恩斯还是忍不住弯了眉眼，露出浅笑。

……好想你啊。

查恩斯尝试了又尝试，可是最终咬在齿间的这些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他们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尽管有时他也想让埃文感受一下动听的好话，可是在不明朗之前，任何无法回头的言行都令他感到不可抗力的畏惧，哪怕他身体里装得满满的情意早就多得要溢出来。

还好……明天就能再见到你了。

挂了电话之后，查恩斯抬头望了望夜空，好像有几缕月光终究穿透云隙倾泻下来，将乌云染出了浅浅的银边。很美，但雷声响起，快下雨了。查恩斯只得回到了拜伦堡。虽然他一向觉得这里和压在头顶的阴云之下也没什么区别，但毕竟是一处荫蔽之所，如果是无处可去的流浪狗，也一定会摇着尾巴乞求收留，否则一直淋着雨的话……

也太悲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