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时青野刚把客厅灯全部打开。
童文宜已经轻车熟路地直奔时女士的库房而去。
时女士专攻美丽二十年,九十年代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拿着父母给的钱去了大城市谋出路,结果钱被租房中介骗光,只好去了美容院做学徒,白天在美容院上班,晚上去夜校学化妆,熬了好几年,有了手艺和客源,加上攒的钱,就在丽人街开了自己的店。生了时青野之后,干劲儿更足,搞了美容美发美妆美甲一条龙服务,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现在门店已经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偶尔还能接待几个有名的演员歌手主持人,有了名人效应,厂商的产品更是一箱一箱地往仓库发,实在没地儿放,家里也专门腾出空房间做库房。
童文宜挑挑拣拣半个小时,用小篮子装了满满一筐化妆品,进了时青野的房间。
时青野房里有个独立卫生间,童文宜在里面涂涂抹抹,自拍修图,欢天喜地忙活好半天。
闷重的关门声后,是踢掉高跟鞋的“咔哒”声。
时女士下班回来了。
“青青,是不是文文来了?”温柔却夹杂着几丝疲乏的声音,穿过门缝传来。
正在算题的时青野抬起头,朝外面喊:“对,妈妈。”
童文宜从独卫出来,靠在门上:“你就不能出去回答,明明在家里,还跟唱山歌似的。”
时青野语气欠欠的:“我们平时的生活就是这么有情调。”
童文宜无语,走出去和时阿姨打招呼。
圆珠笔落到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童文宜回头。
只见时青野保持着丢掉笔的动作,四仰八叉躺在靠椅上,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童文宜按下吃惊,问:“做完了?”
时青野把卷子翻了一面,似是检查,随后嗯了声。
“才一个小时,你就做完了一张数竞卷?”童文宜不可思议,有点抓狂。
时青野原地转了一下椅子,转了几圈才停下来,说出的话更让她抓狂。
“简单嘛。”
“不信你来看。”
话里带着似有若无的钩子,童文宜不信邪走过去,拿起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看了又看。
她深吸一口气,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参差,不动声色地放下卷子。
“是挺简单。”她随口应和。
“是吧。”时青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往外走。
这时,时沁云正好推门进来,“文文。”
她脸上敷着面膜,嘴巴张合程度很小,但含着笑意。
童文宜跑过去抱着时沁云的胳膊,嘟囔:“阿姨,青青写题太认真,我都看呆了,本来想出来给你打招呼的。”
童文宜的妈妈在丽人街开内衣店,和时女士以前的店正对着,忙起来会互相看着孩子,时女士的店虽然搬走好多年了,但两个孩子一直是同学,交情一直维系着。
时女士拍拍童文宜的肩膀:“没事儿,自己玩儿,当阿姨不存在就行。”
童文宜刚不好意思起来,就看见时青野双掌虚托下巴,跟朵花似的:“那我是不是在发光?”
这是在对应童文宜刚才说得那句“看呆了”。
顿时,什么崇拜,什么仰慕都化为泡影,童文宜喊出了平时对她说得最多的那句话:“能不能谦虚点,我真服了你了!”
时青野乐悠悠地拍马屁:“这位化着全妆的美女能不能离我远点,闪到我的眼睛了,平时见的都是天然朴素小美女,你这突如其来的美丽尤物,让我的眼睛直呼受不了啊~”
童文宜乐得合不拢嘴:“客气客气,随手一化。”
时青野瞄她一眼,噙着坏笑:“没啊,你一点没客气。”
“……”
“……”
两个小姑娘你一句我一句闹腾起来,时沁云靠在女儿床头,抱着她的毛绒玩偶,悠闲自在地当观众。
这时,时沁云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亮,静音,没声。
时沁云看了看,嘴角抽搐了下,顺手撕掉了面膜。
“文文,高兴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阿姨上班累了就先休息了,去库房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拿,千万别跟阿姨客气。”
童文宜舔舔嘴唇:“已经拿了,谢谢阿姨。”
“青青学完早点睡。”
“嗯嗯嗯。”
“妈妈晚安。”
“晚安。”
时女士走后一会儿。
“时阿姨被手机信息叫走了。”
时青野正弓着背拍水洗脸,童文宜撞了撞她的胳膊肘。
“肯定是男朋友,她笑得这么开心。”时青野抱着一种吃瓜的心态。
童文宜不算吃惊,但时青野这么坦然,反倒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时青野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但时沁云不是离婚,也不是丧偶,是没有配偶。所以,时青野的爸爸是谁,除了时沁云和时行也就是时青野的舅舅知道,其他人是不知道的,连时青野本人也不知道。
丽人街,从名字就能看出来,是个女人多的地方,生意好的时候,和顾客聊天,生意冷清了,丽人街上的老板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聊天,拉家常扯八卦。尽管最开始,时沁云对家里事严防死守,但时间长了,不见男人,却有孩子。渐渐的,各种风言风语就传起来了。
单身生育还是其中最好听的一个说法,但在21世纪伊始,这依然是见不得光的,抬不起头的,丢人的。
不过时沁云从来没在乎过,家里母亲父亲前后去世,留下刚上中学的弟弟,自己孤身一人,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的时间只能用来赚钱,一心向钱,钱就越赚越多,至于那些难听的话,慢慢地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