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在格纳库里时，我其实也可以出来与你相认的……但我还是选择了先确保自己能安全脱身的做法。那时，我其实已意识到，无论是否再与你对面说话，甚至可能无论你再跟我讲些什么，都已经无法改变我的想法——我的内心深处，早已不肯再相信你了……”

“所以，后来那张卡片的计划失败时，我虽觉得失望，却更觉得是种解脱。我根本没再做任何停留，当夜就离开了那座城市。我就那样……”说到这里他轻吁了口气，伸手掩住了前额，“对不起，我——我竟然就那样，将你扔在了那里……留在那些人的手里……”

我木然地将视线从他的身上转了开去，望向嶙峋的天花板。眼泪溢满了眼眶，然后静静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隔了这么久，才终于从他的口中，确认当时发生的一切。有过那么多可以重新接头的机会，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原来，除却其他不可抗的外因，还因为他本身在下意识地回避我。

我抬手抹了一把脸，却忍不住再滴下泪来：“就算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也……还是会选择救你。也——还是会带着【Exia】去找你的，【刹那】。”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希望他能够活着，也希望一切都为他好——为他而做出选择的每一刻，这个想法都如此真实地刻在我的灵魂里，至今不变，往后也不会改变。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之久，【刹那】才重新开了口。

“我并不值得你这样。你豁出命来救了我，我却不只没有守住承诺，还连亲口向你求证的努力都没有做，就擅自对你下了定论。我还将自己那时的结论强加到你的头上，一直都不肯听你的解释……”

滚烫的泪水顺着脖子流到了领口，我回想着之前被他看到我眼睛的事，苦笑起来。其实，我才是不值得的那个人。我对他隐瞒了太多，多到已可算是一种欺骗，我不值得他对我这样长篇大论地忏悔，不值得他怀抱这种程度的内疚。

然而，我又希望能够被他珍惜，不想要再一次被他弃之不顾。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了，即使要我对他一直这样隐瞒事实甚至说谎，我也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我一直没有变过，【刹那】，”按住抽痛着的胸口，我缓缓地摇头道，“从以前到现在，我都只喜欢你一个人。所以，你就是最值得的那个人。永远都是。”

有种，就此将心底所有的感情都倾倒出来了的感觉。

与他认识以来的事，突然都如电影快镜头般在脑海中闪过。仍带着稚气的脸庞在月光下扑向我的他，在模拟驾驶舱里大汗淋漓地爬出来虎瞪我的他，在月夜的沙滩垂眼叫我不要多管闲事的他，在东京的藏身处目光炯炯地对我说会保护我的他，还有在【托勒密】上陷在我的怀中依赖着我的他……所有与他相关的每一幕，都如此唯一地刻入了我的生命。

“知道你有去找我时，我真的很高兴……”我压低了声音，微喘着气继续道，“发觉你想要【Exia】之后，我立即就开始思考，怎么做才能帮上你的忙。时至今日，那虽然已是三年前的机体，跟现在【地球联邦】的新型机比起来，或许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但如果对你来说，那是一份需要的力量的话……我就想要为你修好它。就算你讨厌我，不想驾驶由我来修好的【Exia】也无所谓，我只希望……”

“——不，如果你把它修好，我就一定会坐上它去战斗。”

他坚定的话语毫无预警地撞入了耳膜，令我心底某处异样地刺痛了下。虽然已经打算厚着脸皮赖定他了，这意外的发展却超出了我的预期，一时，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下意识地，缓缓地将视线转向了他——距离我只有一尺之遥的他，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如此温柔。我实在不习惯他如此直视我的双眼，短短时间内便觉得脸红心跳，垂下眼去不敢再与他四目相接。

“……真的？”

然后，我听到自己含着试探，亦带着期待的问话。

“我们有过约定吧？”他的声音软和得令我几乎融化掉，“如果你尽力维护好【Exia】，我就会尽力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