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今日要通知新弟子们明日有一次简单的考核,所以温绯乐特意来得较往常早了些,却没想到会听到新弟子们这样一番对他的评价。
心里有些怅然若失,可又好像本该如此。
他讲学讲得比李意言好,并不意味着他就强过李意言,而只是因为他才是和新弟子们一样的普通人。
像李意言那样的天才是理解不了普通人的,所以李意言讲不好学,而他讲得好。
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原来也只不过是能堪堪望见李意言的背影而已。
温绯乐苦笑了一下,可又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过了,如果还是达不到的话,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有些释然,一直纠结的恐怕的是自己。
先是对于李意言在药术上花的时间不够多,可李意言却证明他可以用更短的时间练成药液的炼制、完成对药理的理解。
然后他又觉得李意言去剑峰练剑,是忘记了初心,可事实是他是在药术已经能拿下少年会第一的情况下,再在剑道拿了第二。
他觉得李意言与他共处的时间少了,可实际上他却还在关心他兄长的病情,为他整理古籍中的相关记载,分明就是把此事放在心上。
而自己呢,做了什么,搬出跟李意言的小院,还觉得他去剑峰是为了接近杨绘情师妹……
李意言的行事作风向来光明磊落,也很少解释什么。
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带着预定好的假设把他想象成是一个多么坏的人。
温绯乐下意识地往最坏的地方想,或许自己在李意言的眼里,就是一个不知好歹、脾气差劲的富家公子哥。
自己是不是已经永远失去这个朋友了呢,这种恐慌和落差让他恨不得马上去找李意言。
可见到人之后,又要说什么呢。
温绯乐现在脑子里很乱,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不知不觉地怎么就会落入如此狭隘的境地呢。
如果因为自己能力比不上别人,就觉得是别人的问题,对别人提出诸多无力的要求和限制,那么与小人有何区别?又怎么能担得起一声公子?
坚持着上完课,宣布了考核的事情,底下弟子们的一片哀嚎让温绯乐混沌的头绪稍微清明了几分。
他踏出讲学堂,看着外面湛蓝色的天,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回到药峰小院中,把接下来新弟子考核的事情托付给江寄篱,留下一句“有要事要回家一趟,归期不定”便匆匆离开。
江寄篱只当他家中生事,也没多问。
于是,次日新弟子们又见到一位不认识的师兄来负责他们的考核。
彼此窃窃私语一番,知晓了这位是江寄篱师兄,在所有师兄中是数一数二的好说话。
考核时一个两个便对着江寄篱使出了十二万分的情感。
“师兄,我实在想不起来了,能不能给点提示啊?”
温绯乐所讲的内容,弟子们在理解上没有问题,但如此短的时间、如此大的量,在记诵上难免有疏漏不全。
江寄篱面对新弟子们可以说是眼巴巴的表情,只好开口:“九节菖蒲多生长于水边,临水的药材一般药性上都有些近似的特征,再想想?”
那正在接受考核的弟子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九节菖蒲的药性……”
江寄篱听完在考核的本子上写下“通过”二字:“下一位!”
“咳咳!慢着!”讲学堂外走进一人,正是贺悉观。
昨日温绯乐走得匆忙,对于贺悉观那边,只是在下山的路上随意抓了个不知是哪个峰的小弟子让他跑一趟,跟贺悉观说一声。
谁知那小弟子也是刚入门不久,在少华山中迷了路,今日才找到贺悉观,与他说了温绯乐有急事要下山一趟。
贺悉观赶到讲学堂的时候,原本见江寄篱已经在进行考核,心下稍安,可没想到江寄篱竟然考核放水,这便出声制止。
“我问你,九节菖蒲的功效是这样的,那么菖蒲的功效是什么?二者之间有何不同?”贺悉观走到那名即将要离开的弟子面前,又再问了两个问题。
“这,这菖蒲,想来功效与九节菖蒲,大差不差的,只是矮了几节?”那弟子战战兢兢、支支吾吾。
“大错特错!”贺悉观把手一甩背于身后,“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药材,怎可混为一谈?”
说罢,他转身面对也已起身、有些不安的江寄篱:
“江师弟,咱们药道与其他峰有所不同,其他峰若学艺不精,最多是害了自己,可咱们药峰弟子所学,关乎天下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怎可有丝毫错漏?因为一些师兄弟之情就随意放过?”
“大师兄教训的是。”
见江寄篱认识错误态度良好,贺悉观摇摇头,觉得让师弟们来自己还是放心不下,“今日的考核不作数,明日重新进行考核,并且日后你们的讲学由我与诸位长老依次负责。”
“是。”许多弟子看了看面色仍旧不佳的大师兄,赶忙低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