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围观瞧热闹的众人便稀稀散散离开了,只剩庄之茉与傅书芩还停在门口。
庄之茉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字句从朱唇中滚出:“陶霁,陶姐姐可知你脸皮有这么厚?”
不待陶霁答话,她将视线移到床上的倩影上,轻蔑地笑道:“既喜欢闻这胡椒味儿,那便好好闻闻吧。”
言罢,就径自迈开步子往反方向离去,她身后的跟班傅书芩离了好远还时不时回过头来瞧上一眼。
恰好蒋翎也折返回来了,手中还握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白玉瓶,见陶霁直勾勾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蒋翎心中有了答案,赶忙凑到陶霁面前,用嘴型问道:“是她们干的?”
陶霁却沉默着没答她的话。
只是将门打开了些,放蒋翎进去。
这药膏抹在眼皮与手指上十分清凉,纪珈芙合该高兴又重新提起精神才是,可她只是垂着脑袋坐在床沿。
方才庄之茉与其他人在门口针对陶霁,她都听见了。
想到与庄之茉结下梁子这事儿原本也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纪珈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寝舍内的三个姑娘都默契的没张嘴说话,还是陶霁重新绕到木桶边上,重新将打水的木桶提在手里,道:“我重新去打水,阿翎,你留在这照顾珈芙。”
蒋翎点点头只当应下。
陶霁手劲大,走起路来也称得上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提了一桶干净的热水来。
她将帕子拧湿递给纪珈芙:“沐浴的桶脏了,要洗干净了才能用,你身上还沾了不少胡椒碎,先用帕子擦干净,待会儿咱们去饭堂瞧瞧,有没有什么你爱吃的菜。”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却能抚平人心。
纪珈芙艰难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细缝,循着模糊的影子接过帕子,开始缓缓擦拭自己的身子。
待她用过一轮,陶霁又将帕子清洗一遍,再重新递给她。
重新换好备用的襦衫后,蒋翎带来的药膏也起了作用,红肿已经褪了下去,纪珈芙也已能将眼皮掀开三分之二,简单的视物与正常行走对她而言毫无难度。
陶霁望了眼天色,问:“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用饭,再去尚学堂抄写文章。”
闻言,纪珈芙一张脸又皱了起来,瞧着是又活泼起来,蒋翎连忙道:“那要快些了,我方才回去拿药的时候听舍友说,她兄长也在国子监,说这位夫子古板得很,若是没抄完,他将人留到半夜也是留得的。”
说罢,三人就匆匆收拾好笈囊出了门。
在饭堂用过饭后,纪珈芙的眼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欢快地跃着脚步走在陶霁与蒋翎二人中间,挤眉弄眼地去呲溜乱转眼珠子,引得蒋翎也频频发笑。
这股嘚瑟劲在进了尚学堂后便蓦地收了起来。
陶霁遂顺着纪珈芙的目光看向前方,庄之茉稳坐在蒲团垫子上,手中握着上等的瓷笔,正勾唇望向这边。
纪珈芙忽地沉寂下来,又拉着二人寻到白日里的角落坐下,声若蚊讷道:“是我家中姐姐与她有仇,她连带着看不惯我,本来也是冲着我来的,陶陶,你三番两次地帮了我,我很感激,只是、只是......”
陶霁垂眸:“只是什么?”
纪珈芙支吾着,半晌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话来说与陶霁听。
“你是怕她么?怕她再寻你的麻烦,然后连累我们。”蒋翎仿佛猜到纪珈芙心中所想。
小姑娘难得沉下心来,耐心地说道:“是,我自幼便爱跟在爹爹身后跑,爹爹捣药汁,我也会沾得满身都是,身上味道难免就大了些,原先的那些伙伴也渐渐不跟我玩到一处去了。”
“可我很喜欢你们两个。”
纪珈芙跪坐在蒲团上,双手不自觉抓紧膝边的襦衫料子:“你们瞧着厉害得很,又会打架,又不在意别人眼光,还得蔺将军喜爱,我、我不想因为我而连累你们。”
“她家中势大,往后定是会有更多人上赶着巴结。”纪珈芙声音愈发小:“我......”
陶霁忽然开口打断她:“那若是她有越来越多的人去巴结,你又岂知她会停止找我们的麻烦?”
“这与你无关,珈芙。”
纪珈芙怔怔地看向陶霁。
小鹿般的眼神里闪过茫然。
陶霁伸手握住纪珈芙的手,道:“你父亲只是医正,她父亲却是太师,你与她的身份有天壤之别,可这又如何?”
“在外面,她或许能借身份压你一头,可在这里,你与她是平等的,我觉得你性格洒脱,又有果敢之态,早已超出她一大截来,她若只会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来针对他人,那她则会永远在原地踏步,深陷樊笼。”
“可你不一样,珈芙,你忘了么?昨日你还懒着,今日绕着国子监跑圈,你就坚持到了最后,你已经得到了进步。”
“至于她欺负咱们一事,你也不必全部揽去自己身上。”
与蒋翎对视一眼,在她眼中寻到赞同之色后,陶霁接着开口:“被欺负了,就要想法子欺负回来,人性本善,可也架不住有心恶之人故意挑衅以达到自己的欲求,她欺负你,你就以同样的法子欺负回去。”
“比如......”
在纪珈芙渐渐放大的瞳孔里,陶霁眼里闪过狡黠,压低声音道:“叫她也放肆尖叫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