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凝带着圣子赶在门关上前,逃离了此殿。
她跑得太急,连带着圣子都被一起摔倒在地,圣子撑起手剧咳两声,洒下一地血渍。
闻得身后异响,她回眸瞧了眼。
算了,估计是那妖道的偷袭击在宫门上发出的响声。
眼下尚未完全脱困,开门后禁卫很快就会追来,还是圣子要紧。
洛凝一路半扛着人赶到神武门,那处是她事先与喻谦光商定的离宫出口。
国师亦事先在神武门外备好离京马车和出城手令,待上了马车便基本安全了。
如此万全准备,之前她才能这般随心所欲地大放厥词。
“国师和我阿姊呢?”洛凝看着神武门口两辆马车,眼中诧异,“国师先去找的阿姊,他应该动作比我快才是。”
“他们还没到,但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喻谦光拧眉,“你怎么把圣子也带来了?事前可没说他也要一起离宫。”
“圣子是我带进宫的,自然也该由我带出去。”洛凝站在喻谦光面前,“我得对他负责。”
“你对他负责,那——”那他怎么办?
“我既负责镇守宫城,不见手令,便不放人。”喻谦光侧脸冷言,“圣子未经准许,不能从此离开。”
铠甲上泛着粼粼寒光,两侧甲士各持长矛,将洛凝和圣子拦在神武门前。
“你要走,我不拦你。但他,得留下——”
“一定要这样吗?”洛凝语气沉缓,走近两步骤然抬手拔出他腰间长剑。
“你竟要与我动手?”喻谦光瞳孔一缩,震惊不已。
她的剑锋并未指向他。
“相识一场,算我挟恩图报。”洛凝长剑一转,横于自己颈间, “今日是我将圣子掳走,又骗得国师手令出神武门,喻校尉全不知情,罪责我一力承担,与你绝无半分干系!”
剑刃锋利,她颈间已有鲜血沿着剑身滑落。
“你——”
“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她步步紧逼。
喻谦光当然明白她认定的事不会改变。
他握住剑锋不让她再自伤,她松开剑柄,落手震退他夺回配剑,又被他抓住剑尖,对峙间剑尖刺破他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
“再过片刻,禁军统领便会带着人从无极阁来拿人。”洛凝道,“圣子不走,我也不会离开。还是说,你要这样看着我被抓回去么?”
喻谦光眼中挣扎,她从前在苏府就知道怎么拿捏他。
“最后帮我一次,我们就此两清。”
“……好。”
喻谦光送她将半昏迷的圣子扶上马车,洛凝掀起车帘,“谢谢你。”
见他眸中凄迷哀伤,洛凝顿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张古旧卷边的契纸,毫不犹豫撕得粉碎,她展颜道,“祝喻校尉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仕途重出身,她撕了他的奴契,他那段卑微不堪、不见天光的过去也被抹得一干二净,不会再有人指摘他为奴为婢的过往,攻讦他卑贱不堪的出身。
可他苦心经营,又岂是为了什么仕途通达?
车轮开始转动,马车驶离宫门远去。
她手中碎纸被风吹起,漫天飞雪般散落空中。
好像有什么也跟着散了。
“二小姐……”喻谦光跟着马车,脚步随着加快,“小姐!”
她掀开车窗帘幕回头,挥手作别。
“……”他犹豫哽咽,到口边只化一句,“一路顺风——”
风停纸落,旧纸片上空无一字,哪是什么陈年奴契。
苏兰镜在买下他那年,便在人牙子处将他的奴契付之一炬,她根本没这东西。
彼时喻谦光躲在角落里瞧得真切。
她这么做,是想让他以为奴契已毁。
撕的,只是他们之间一场主仆情谊罢了。
可那年她拦着人牙子不在他脸上加奴印,分明是早就将这东西深烙他灵魂之上。
说什么两清。
骗子。
喻谦光心头沉痛,闭眼深吸一口气,拔剑对准腹下刺入,带出淋漓鲜血。
违令放行,又岂会没有代价。
国师承担得已经够多,剩下的就他补上吧。
“校尉大人,禁军统领来了。”守卫来报,“带着一队禁卫,要求放行。”
“有圣旨么?”
“这……没有。”守卫回,“他说是无量真人的命令。”
“无量真人算什么东西?”喻谦光轻嗤,“让他滚回去请旨。”
“喻校尉,我等奉命抓人。”禁军统领一身戾气上前,“你通融一下。”
“奉命?谁的命?宫门通行只遵圣旨和国师手令。其他的一概不理。”
“圣旨稍后便到,你先放行!”禁军统领持刀而前。
“没有此等先例。未见圣旨前绝不放行。”喻谦光拭净手中长剑。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放、还是不放?”统领吼道,身后禁卫跟统领一起拔刀。
“不、放!”他面不改色,身上血腥气愈发浓重。
神武门前,刀兵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