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来禀,说世子妃在观雪亭等您。"子然捧着大氅过来,"有要事相商。"
周玉安收剑入鞘,腕间红绳扫过剑柄。那是顾苒君用染血的帕子编的,此刻竟比烙铁还烫手。
观雪亭内,顾苒君正对着一局残棋出神。见周玉安来了,她落下一枚黑子:"夫君可还记得大婚那夜?"
周玉安执白子的手顿了顿:"顾小姐想说什么?"
"那夜妾身饮了交杯酒便意识昏沉..."顾苒君忽然按住她手背,"今早收拾妆奁,发现支带血的银簪。"
白子"啪嗒"坠地,周玉安望着棋局上渐成合围之势的黑子,忽然轻笑:"顾小姐这是要审我?"她转动轮椅碾过那枚白子,"不若直接去顾太傅跟前告发..."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顾苒君从背后环住她,唇瓣贴在她冰凉的耳垂:"妾身只是觉得,夫君该还妾身一个真正的新婚夜。"
周玉安攥着轮椅扶手,指节泛出青白。那夜她用兔血伪造落红时,确实不慎被金簪划伤。原来破绽在此,原来她早露马脚。
顾苒君指尖抚上她颈侧,"夫君?"
周玉安猛然转身,折扇抵住对方咽喉:"顾小姐这般聪慧,当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
顾苒君却就势向前,扇骨在雪肤上压出红痕:"那夫君舍得杀我吗?"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的位置,"就像那日雪夜...夫君,妾身不是愚人,妾身也可以帮你。"
折扇"咔嚓"断裂,周玉安仓皇后退。那人眼底映着破碎的扇骨,也映着她支离破碎的伪装。她忽然想起初来月事那年,耶律九歌递给自己秘药时说的话:"安儿,从今往后,你的命不是自己的。"
暮色四合时,温泉池再度雾气氤氲。周玉安盯着水面上漂浮的梅花瓣,忽然将整瓶秘药倒入池中。灼烧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咬着帕子无声喘息,直到血腥气充斥口腔。
"值得吗?"她望着铜镜中平坦如男子的胸膛,忽然笑出泪来。那些刻意保持的距离,那些虚张声势的威胁,不过是怕顾苒君看穿这具躯壳里的女儿魂。
门外传来三声鹧鸪啼,子然的声音混着风雪:"野狗回来了。"
周玉安迅速披衣束发,喉结贴片沾了水汽,服帖得宛如天生。
密室内,身材矮小的年轻男人跪在地上,似锯子拉开的声音在密室响起。
“主子,南羌那边反了,清婉姑娘说,那位撑不过三月。”
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周玉安冷笑一声,道:“去岁身子尚好,还能算计着晋阳。过了个新年,便要不行了,看来儿子生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烛火打在周玉安满是嘲弄的脸上,倒真有了几分顾苒君口中阴谋家的味道。
“派了谁去平叛?”
“皇甫寿。”
“让太子监国,却把他的老丈人派去南羌平叛。野狗,你说,我这位好皇伯伯到底在算计谁呢?”
“主子,野狗不知。”
周玉安挥了挥手,野狗退下。她闭上了眼睛,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东西病危,太子监国,韩王偷运军械,齐王暗藏私盐。现在,南羌也反了,皇甫寿出京平叛,老东西催自己入京...
“呵...差点着了你的道了,老东西装给谁看呢?可惜啊,上当的都是你的儿子。”
当夜,周玉安在密室枯坐至三更。阿勒坦带来的密信还带着漠北的风沙:"莫雅公主已控制夜郎商道,精铁七日后抵京。"
她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火舌吞没"精铁"二字。跃动的火光中忽又浮现顾苒君的笑靥,那人总爱在批阅公文时偷瞄她,被发现便用梅簪搔她掌心。
"世子?"阿勒坦疑惑地抬头。
周玉安蓦地回神,朱笔在舆图上晕出红点:"让商队在落霞坡换装,用韩王府的旗号。"她顿了顿,"派人盯着世子妃,若有异动...速禀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