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潼关九死一生,娘子现在反悔...”
话音被温软的唇堵住。顾苒君生涩地撬开她齿关,将二十年循规蹈矩的岁月都融在了这个吻里。
鎏金甲胄滑落在地,周玉安腕间的平安结扫过顾苒君颈间红痣,激起一阵战栗。
“妾身嫁的是晋阳王世子周玉安。”顾苒君喘息着咬破她下唇,左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唇角,温声道:“瘸子也好,反贼也罢,都是我的夫君。夫君在哪,妾身就在哪儿。”
更漏声里,周玉安突然扯断床帐金钩。纱幔垂落的刹那,她将顾苒君的手按在胸口,有些犹豫的道:“若你发现...”
“夫君心跳得好快。”顾苒君笑着截住话头,指尖滑入她湿透的衣襟,她突然有些害怕,顾苒君总觉得,周玉安还有事瞒着她。而那件事,却是她绝对不想知道的。
可是顾苒君又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能比欺君和谋逆更让她害怕。她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周玉安擒住她作乱的手,眸色暗如子夜。那些呼之欲出的秘密在唇齿间辗转,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她摸了摸顾苒君的脸颊,柔柔的说道:"睡吧,寅时便要动身。"
晨雾未散时,玄甲军已列阵城外。周玉安端坐轮椅,望着顾苒君一袭红衣策马而来。那人戴着与她同款的玄铁面具,腰间却系着大婚时的鸳鸯佩。
"主帅帐中岂容妇人!"老副将突然冲着周玉安施礼,"世子此举..."
不待周玉安开口,顾苒君已然摘下面具,露出额间描金的火凤纹:"妇人如何?三年前陇西蝗灾的赈灾策论,大人可还满意?"
三年前陇西蝗灾,是顾苒君找到了应付之法。以女子之身,策论天下闻之。
满帐死寂中,周玉安转动轮椅碾过军报:“传令!三军即刻动身,日落前绕过潼关。”她忽然握住顾苒君白皙的手高高举起,大声道:“斩韩王斥候首级者,赏金千两!"
残阳如血时,周玉安在潼关外三十里处收到密报。清婉的字迹难得潦草:“帝醒,疑太子,欲传位果王。”
她将密函凑近篝火,看灰烬飘向京都方向。老东西终于装不下去了,这场父子相残的大戏,该换她来唱压轴了。
夜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时,顾苒君捧着药碗进来:“夫君该换药了。”
周玉安望着她袖口暗纹,忽然想起这是大婚第二日自己送的那匹浮光锦。铠甲下的伤口隐隐作痛,接到手里的药碗一时不察,竟摔倒了地上。
顾苒君沉默着拾起碎片,掌心被割出血痕也不停手。直到周玉安攥住她手腕,才抬起盈满水光的眸子:"夫君伤重,为何不说?当真以为妾身不会担心吗?"
看着顾苒君眼中含泪,周玉安有些慌乱的摩挲着顾苒君腕间红绳,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时间紧迫,我来不及。而且此去京都...我可能...”
“可能什么?”顾苒君忽然扯开她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可能万箭穿心?可能有去无回?”
她蘸着血在周玉安掌心画了道符,“那妾身就学湘夫人,把你散落的魂魄一片片找回来。”
更漏声催落帐外细雨,周玉安望着熟睡的顾苒君,将虎符塞进她枕下。那些说不出口的情愫,此刻倒比潼关的烽火更灼人。
五更时分,野狗带着满身露水冲进大帐,低声道:“主子!太子带着禁军和齐王打起来了,说是奉旨...奉旨剿灭逆党!”
“齐王围了京都,不打才是反常。韩王的人到哪里了?”
周玉安转动轮椅来到沙盘前,指尖掠过晋阳与京都之间的十二座城池。蛰伏多年的暗桩此刻纷纷亮出獠牙,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快则两日,慢则一日,韩王便会到京都。”
“传信给清婉。”周玉安将染血的密函投入火盆,冷笑一声,道:“该让我的好皇伯伯见见真龙了。”
晨光刺破云层时,京都皇城弥漫着苦涩药味。洛清婉端着药盏穿过重重珠帘,腕间翡翠镯磕在龙纹柱上,发出清脆的响。
"毒妇..."老皇帝挣扎着抓住她衣袖,"毒妇...朕待你不薄..."
“陛下,臣妾全名...洛清婉呢~”洛清婉柔柔的笑着,可那笑意,却让周锦楠心底发寒。
“你...你是...洛鸿飞的女儿!”
“呵~陛下还记得臣妾的父亲呢~”洛清婉笑着拭去他嘴角黑血,指尖金护甲划过枯槁的手背。
“也对,父亲替您征战四方,您不记得他,才奇怪呢~”
“你.. .”
“陛下~时间不多了,再好好看看您的江山吧~”
鎏金香炉炸出火星的瞬间,城头忽然响起丧钟。太监尖利的嗓音穿透九重宫阙:"潼关急报!晋阳王世子周玉安率玄甲军清君侧,现已连破三城!"
洛清婉望着东南方渐次燃起的烽火,将毒药混进参汤。这些年卧薪尝胆,终于等到这簇从晋阳烧来的火。
雨丝忽然转为细雪,周玉安在潼关残垣上展开明黄圣旨。顾苒君研墨的手顿了顿。
“真要写‘清君侧’?”
“不。”周玉安蘸着朱砂挥毫,腕间红绳扫过“受命于天”四个大字。
“我要写——清君侧,正朝纲,诛奸佞,安天下。”
狼毫掷地时,玄甲令旗直指京都。十二道烽火次第燃起,恍若巨龙睁开猩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