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衍欲家里过了三天不像话的日子,磕磕绊绊解决了两人九餐,这场来势汹汹的暴雨才渐渐发出了离开的讯息。
辞述觉着县里肯定没这么大雨,不然他妈必要拍个视频跟他吐槽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所以当机立断拽着衍欲回老家。
“这雨好不容易小一会能走了干嘛不走,你真要在这儿当鱼吗腌鱼?”
小嘴尽冒些淬了毒的字,衍欲被他拉去车站的时候面色铁青,决心找个时间给他缝一缝。
两个人原本在家里不知道干什么磨磨蹭蹭挨了一会,叫网约车居然兜了半天找不着路。看得出来司机本来打着哈哈想给他们俩道个歉,发现是两个高中生之后又觉得没必要,一路安安稳稳到了车站,一点颠簸急刹车都没有。
这就导致两个人紧赶慢赶刷证检票,某人匆匆忙忙急成无头苍蝇还差点被夹了一腿,终于是赶上人流末潮,磕磕绊绊上了车,不小心还沾了点水汽。
“我从来、就没有、这么、匆忙、跑上车过,”辞述喘气还不忘白了衍欲一眼,“跟难民一样。”
衍欲边喘边挨一白眼,还得空去抽了张纸:“那你现在、体会到了,擦擦头发……哈哈哈……”
笑出来全特么是气音,辞述觉得他更欠揍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却在触及他那双弯弯的眉眼时也忍不住笑了,手都抬不起。好在他坐的是靠窗的位置,微微侧了身面向窗外,这扇玻璃竟然干净得过分,辞述险些生出一种他快要掉出既定轨道的错觉。
然后他就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了回去:“这么坐不舒服,坐好了。”
好在他们坐的是13排的D座和F座,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辞述估计这一路都不会跟衍欲说一个字了。
太……羞耻,了?
他跟触电一样拍开衍欲环在他腰间的手,耳尖不知道为什么染上一点绯红,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烧得慌。
腰都崩的死死的,就像暑假缠绷带一样动弹不得。只不过后者是被逼无奈,前者完完全全就是……
辞述瞪了衍欲一眼:“再乱动剁手。”
衍欲这个老阴/逼直接把手腕并一块儿递到辞述身前,乖乖上交。
辞述一看他这样就窒息。
好装一男的。
偏偏他就吃这套还。
他捏了捏鼻梁,然后一爪子呼到衍欲眼皮上,心说妖妃祸世。
要死不死衍欲还故意眨眨眼,睫毛轻轻蹭过他的掌心,像某只猫在他手底下用耳朵尖尖悄咪咪顶他一样。
这下都不用衍欲再说什么,辞述就暗戳戳决定这一路都不理他了。
结果就是衍欲察觉到这一点后想尽了办法哄他,偏偏他哄人不走寻常路,那种小情侣之间腻腻歪歪的情话光齁得他嗓子眼堵不说,辞述可能真的会被吓到从这儿破窗跳下去。
所以两个人闹了十几分钟,还要注意压着点动静,干什么都小心翼翼,衍欲还特别关照着辞述那条胳膊,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玩出了点偷情的味道……
雨景追不上列车,被遥远地甩在后面,刚平复了没多久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原因却截然不同。
下车的时候辞述连脸带脖子没有一块是好的,看得乘务员莫名其妙。
坐个车闷成这样?
或者,这儿是丘陵啊?
辞述被看得不好意思,偷偷摸摸往衍欲边上蹭了蹭想挡一挡自己,又恰好赶上列车到站停车,衍欲那个二百五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大步流星水灵灵迈了出去。
辞述:“……”
他、今天、绝对、水逆。
要么哑巴吃黄连,要么有火没地发。
他三两步跨过月台与列车之间的那道沟,赶上衍欲。县里的天气和市里果然不一样,在第一瞬间就忽而亮亮堂堂,静谧的阳光裹挟着故土的气息渺渺融落,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我这个样子简直就像在外打工的人逢年过节回村吃饭,”辞述拉着衍欲看了两圈,硬着头皮挤过出站口拉客的那群大叔大婶跑向公交车站,“农村人穷,打不起的,将就将就吧大小姐。”
衍欲一脸牙疼的看着辞述不说话,还等来了他侧过头追问的一句“啊?”
还非要他回一句了是吧。
衍欲摁住他的脑袋:“别乱动,车来了。”
“知道了。”
辞述回家的路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绕,要换两三次车,但衍欲家在开发区和老城区的交界处,去哪都方便,辞述第一个换乘站就是他的终点站,从高铁站到那儿也是差不多十几分钟的车程。
他上车让辞述先进,扫了四块钱后滑到车厢后头——辞述找了个双人座。
其实每次从高铁站出来到回家,辞述总要花三四十分钟,合起来乍一看很久,但是算上中途换乘耽搁的时间,把一整段较长的时间轴分割成几个小段,还会有点时间稍纵即逝的感觉。
很奇怪的,时间就是这种枯燥且有意思的东西。
他很享受这种时间不太够用却又很充裕的矛盾感,就和他的人一样。当这种感觉和某个人联系在一起,还会变得更加强烈。比如十分钟可以缩成五分钟,五分钟可以缩成两分半,一直在减,但不会没有。
衍欲就在这种不为人知的享受里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中午回去看看我爷爷,晚上再去找阿姨蹭饭,成吗?”
他自认提供了个不错的方案,不难接受,还不需要过多的考虑。轻轻松松的答应,然后下车,怀着期待彼此分道扬镳,还能再见。
但是辞述愣了一下,然后默然看向窗外,似乎很难抉择,又好像不是。
直到衍欲想问他一句怎么了,他才回过头重新看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明天中午吧。”
如果来不了,就明天中午吧。
列车刚好到站,两个人一前一后下车告别,然后就真如同预想中那样,一个留在原地,一个奔赴远方。
总归还是期待着下一次相见的。
辞述直到上了车也没往边上看一眼,这会儿不是高峰期,不堵车,人也少,他挑了个靠窗的单人座坐下,盯着手臂上淡淡的伤出了会儿神,转头看见窗外一间店铺紧锁着门,用褪了色的红纸写着“旺铺出租”粘在上边,卷帘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旺铺还出租呢,他心里嘲着,又收回视线认真听广播报站名。
——
时间卡的很好,辞述到家的时候他妈刚好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