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凉风至。
从汴京出发,向着东北方向前行。一千多公里路,基本上都是平原。
燕驰带着两百亲卫、五千禁军以及随行的家属,浩浩荡荡的出发。
这次要去的雄州,著名的“瓦桥关”所在地,一万三千户,人口五万多,辖下归信和容城两个县。
宋辽两国以白沟河为界线,双方约定,沿边州军,各守疆界。
居住在白沟河附近十里内的两地人户,不得互相侵犯,要向两国交税,也称两输户。
在白沟河,可以看到捕鱼采莲的生活图景,附近丰美的水草吸引着辽国老百姓妄图越界来放牧,甚至有牧民拿着野兔、野鸡来贿赂州府。
水塘、河流、稻田,构建起一道自西向东的水上屏障,甚至种植桑枣榆柳,限制辽国骑兵的冲击。
朝廷每年在霸州榷场获税二十余万贯,而雄州榷场的交易规模比霸州更多,商税更多。
大多数货物的税率是百分之十,但是朝廷鼓励贩卖的货物,税率就会有优惠。
一路上,云初乘坐马车,上马车就窝在燕驰怀里打瞌睡,弥补整个夏季的睡眠,下马车就吃吃喝喝。
不睡的时候,燕驰断断续续跟她讲了好些雄州、榷场的事情,那都是她的盲区。
榷场的地盘虽然领辖于所在地的监司及州、军长吏,但是朝廷规定,榷场的人事、榷务管理等方面,却另有一套人马。
他这个知雄州军州事,一般不会介入榷场榷务,但是会出面调停、解决客商之间的冲突和不法交易,以及有关的刑事案件。
相对的,榷署长官不可以参与地方上一切事物。
简单来说,他保稳定,榷署为征税。
榷署会指定官牙给商人,就是经商的中间人、介绍人,商人们还要给官牙一笔介绍费。还有行会会长,其实就是榷署长官的代言人。
有些违禁品是不可以出售的,比如大宋的硫磺、硝、铜铁、弓箭,是不能在榷场流通的,但是需求旺盛,越是限购,走私就越多,因为暴利啊。
官商、私商的地位不一样,十户私商相互作保,一出事就连累其他。官商就好多了,拥有特权入场,也不用作保。
离开繁华汴京,出来刷雄州副本,人生地不熟,怎么能不带搭档呢,他就是她刷副本的最佳拍档。
燕驰对云初这个财迷很是无语,但是每次她用小鹿般略带倾佩的眼神看他的时候,他又经不住嘴角上翘。
出门在外,除了车马劳顿,颠簸不停,吃饭对付一口倒还是其次,最苦的是晚上住宿。
一到夜幕低垂,紧接着便是黑灯瞎火,方圆百里之内都看不见一户人家。
他们这次出行,燕驰带着家眷住的是驿站,五千禁军就地扎营。
立秋后的蚊子,仿佛回光返照似的,非常狠毒,一咬一个包。
云初给燕驰和欢儿她们几个都配了防蚊的香囊,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都挂了香囊,偏偏蚊子咬的最多的人就是她。
晴心点上用艾草、雄黄、浮萍做出来的蚊烟,挂上蚊帐,云初看了看身上的还未消下去的红疹,又大又痒,也是一言难尽。
等晴心走后,云初自己从包裹里拿出六个蚊烟,一咬牙,全点上,就不信熏不死这些虫子。
燕驰从禁军驻扎的营地巡视了一圈回来后,刚到房门口,就见源源不断的烟雾从房门底下钻出,以为着火了,一脚踹开房门,吓的在里面点最后一个蚊烟的云初一哆嗦。
燕驰赶紧把她拉到门外,低头一看她额头上、脖子上全是被蚊子咬的,拉开袖子一看,也是红红鼓鼓的包,正心疼的要紧,准备去屋内拿药膏给她擦。
却见云初抬脚就踩死了一只在她脚边爬的大蜈蚣,毫无畏惧,快准狠。
愣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云初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柔弱。
没人惹她的时候,她老实巴交的样子,看起来家里女使都能欺负她。
要是惹了她,路过的蜈蚣,她能一脚踩死,不带皱眉。
转个身,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憨厚讨好地望着他。
燕驰给她一个“呵小样你没事就好”的眼神,进去拿了药膏就跑出来,给她一点点抹上。
跟着他颠簸一路,真是苦了她了,看着雪白皮肤上的大片的红肿,越抹越心痛。
“晚上你先睡,我来赶蚊子。明天就到咱们的新家了。”
云初点头,讪讪问道:“咱们不是住公家安排的衙门吗?”
等烟雾稍微散了些,燕驰把她拉进屋内,扒了褙子,一看后背上都是红疹子,当即心梗。
“住咱们自己置办的宅子,咱们人多。”四月得知有可能调往雄州时,他就让人留意看宅,后来定下让他来雄州,干脆就买了下来,雄州宅子便宜,一千贯就能买个三进大宅,重新布置装修了一番,一应俱全。
夜深人静时,燕驰静静地注视着趴在他身上的人,软软香香的,睡的正熟。
依然像往常一样,冷不丁的说梦话,冒出几个新鲜词,爸爸、妈妈、狗大户。
燕驰闭眼揉了揉眉心,云初跟别人不一样,甚至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她的眼神里没有被教化过的规矩,行为上也没有尊卑等级观念。
无数次,他观察她,她带着欢儿几个吃吃喝喝,完全不像主仆,而像是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