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的第七天,燕驰一行人抵达雄州郊外。
岁落秋草黄,边州空斜阳。
庞大的禁军队伍绵延了几里路,夕阳的余辉之下,好似一条黑金蜿蜒的长龙,缓缓而行。
官道一侧的水淀湖泊中生长着芦苇,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达雄州城关。
知县程霆着官服,约莫五十岁左右,留着一脸络腮胡,率雄州大小官员,包括榷署监官郑佑,列队相迎。
相比于汴京而言,雄州城实在是荒凉的让人唏嘘。汴京一百二十万人,雄州人口仅有五万多,连零头都不到。
榷场倒是人声鼎沸,流露着繁忙与生机。居民生资唯榷场,马军步军自来往,南客北客相经商。
边关也有边关的好,天高皇帝远,身为一州要员,油水丰厚,尤其是有榷场的边州。
历届赵官家明显知道这一点,派遣到雄州、霸州、安肃、广信这四个宋辽边境城镇的军州事都是心腹。
民政和军事一把抓,必要时候介入榷场事宜,比如从辽商那里搞到战马。
云初掀开马车帘,只见城内大小建筑,多为商用,少为民居,茶楼酒肆林立,药铺作坊、典当银号、日杂粮行,皆是榷场的后勤服务部门。
钱庄既可承担资金拆借,亦可进行不同钱币、不同实物的兑换,以便利商家业务开展和榷场交易。
众人来到衙门后院,云初大吃一惊,她只去过开封府后院,明显雄州衙门后院奢侈至极,跟这座边州小城一对比,透露出明晃晃的享乐豪奢。
燕驰看在眼里,面上依旧是春风和煦,浪荡佻达地跟程霆、郑佑寒暄。
程霆置办了酒席,接风洗尘,中间用屏风隔开,男女分开坐。
席间西域舞姬,脚上缀着银铃,叮当起舞。
酒过三巡,便拉起了家常,程霆也是武官,当年曾在燕家军中效力,燕驰客气的喊他一声世叔,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望世叔提醒。
惹的程霆当即推辞,不敢不敢当。毕竟这小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年轻了,而是他直属上司了,哪能真把客气当福气。
看着舞姬跳跃的一双足,燕驰满脑子都是云初纤瘦白皙的玉足,十个圆润的脚趾如同小小的蓓蕾一般,粉白娇嫩。盈盈一握,手感滑嫩,仿若无骨,心中不禁一荡,下腹起了异样。
云初与程霆、郑佑的夫人坐在里间,三人初次见面,互相寒暄称赞了一番。
酒席散过之后,郑佑面无表情的跟程霆聊道:“大人,新来的知州这么年轻,榷场都是咱们的人,赌场和妓寮一时半会也撤不掉啊,还有些赌债没收回来呢,不如再留两个月,慢慢撤掉。”
程霆一脸严肃地看了郑佑一眼:“趁早撤,三天之内关掉,不然他顺藤摸瓜找到咱们。你别看他年纪小,看起来好相处的样子,这小子一惯兵不厌诈,他来之前,估计就已经摸过咱们的老底了。”
郑佑想着这源源不断的两棵摇钱树,就要亲手掐断,实在是舍不得:“那羊羔利呢?”
程霆摆摆手道:“承之啊,收手吧,雄州要变天了,我劝你别舍不得,咱们大宋一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但是今天你也看到他带的那支禁军了,那是他亲自练出来的刀,拿西夏当磨刀石磨了三年,在燕逢臣早年练兵的路子上,融入了他自己的东西。咱可别成为下一块磨刀石。”
今年才三十七岁的郑佑,能做到榷署长官,在朝廷中也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很是不甘心:“他就那么让您忌惮?”
程霆见他不死心,毕竟也是多年的老搭档,还是连襟,好言相劝道:“你猜官家为什么偏偏派他来。派来的人若是燕家老大,咱还能搏一搏,燕家老三,从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下手贼狠。”
郑佑抱着狡兔三窟的心理:“那些账册我都已经销毁了,再说,他刚到雄州,毕竟现在还是咱们说了算。”
程霆摇头苦笑:“但愿如此吧。承之啊,咱们积攒的也够过后半生了,回洛阳别墅去吧。”
郑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俯首称是:“大人,知州夫人看起来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初来乍到,估计也很是无聊,让咱们两家女眷出面,办个赏菊或者螃蟹宴,探探口风怎么样?”
他才三十多岁,寒窗苦读十年,努力钻营,得了榷署监官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
天高皇帝远的,多少商人巴结他,一年就置办了洛阳别墅,良田千亩。给个京官,他都不一定换,现在就让他退,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次。
程霆也明白他这位连襟,但是没办法,实力说话,只得拿出最后通牒:“这个倒是可以,风雅之事,也有个说法。不过,尚书大人的密信已到,让咱们收拾干净,别被抓住马脚,而且让咱们撤退,以后看朝中情况再议。”
程霆、郑佑把持着雄州几年,刮走了大量钱财,走私偷税都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进行,但让燕驰厌恶的是,他们拉拢军汉,培养亲信,不断诱惑底层士兵,赌博、嫖妓,甚至军队走到哪里,就把赌坊和妓寮开到哪里,赌坊里做局,妓寮里埋坑。
不断诱骗士兵借下羊羔利,一旦还不上这种高利贷,逼迫士兵先卖田地祖屋,再卖妻女进入妓寮,跟个无底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