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十岁那年，母亲离婚后，她们一起搬去海边小城。海边十年宁静生活，让她对海潮里的每个浪都熟悉的像是呼吸。

生活里缺了份爱的孩子，会更贪恋大海。

离婚后母亲出来工作，常常无暇顾及她。她便常放学后独自走到两条街外的海边公园里，坐在秋千上，看着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

那时的天空会呈现出蓝金红的渐变色，像是汇集了世界所有的温柔。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只见过雾都的海。大概因为是内海，海岸更加嶙峋料峭。

她找不到熟悉的沙滩。

周寅将鸡尾酒饮尽，连带着吃完了里面的草莓。草莓不甜，浸泡了酒精更显酸涩。

哪怕看一眼也好。

她怕痛，从小修补牙齿要加多一支利多卡因。但可怜她死的时候也不痛快。

那时她匆匆赶向母亲的医院，却为躲开一个小孩出了车祸。

滚落山崖后，她躺在海边的盘山公路旁，挣扎了大概十几分钟才死。

那时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弥漫海风。

她的灵魂永留黑暗，孤零零地只留了一片肖想。

黑暗里是她未完成的心愿。

哪怕看一眼也好。

*

周寅向前台要了一把雨伞。黑色的，和夜幕融入一体。

雨变小了，周寅打起伞往外走，却在大堂外被车灯晃迷了眼睛。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的相貌普通，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运筹帷幄。

他从车上下来时，手指暧昧地伸向黑暗中的另一边，眼神中带着某中狡猾和渴求。

周寅有些惊讶。

周氏的年会上他曾见过这个人，他曾出现在雾都市z工程的协议落款处。

而早间新闻里的画面也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慈善晚宴上，他曾将佩饰别在许望舒胸前位置，承诺捐助资金到周氏的慈善基金会。

男人警惕地看了周寅一眼，周寅识趣地往边上闪了闪，走到一边假装补妆。男人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去，似乎在哄着车里的人。

周寅一手拿着伞，一手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镜子捡起来，却听到那个男人三分暧昧七分关切地说："望舒，你还好吗？"

周寅手一颤。镜子掉到地上碎成好几片。

紧接着，她从雨伞的缝隙里看到许望舒修长的腿。

周寅赶紧借着雨伞闪到一边。

许望舒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或许是刚刚结束的巡演，又或许是有应酬，让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

中年男人揽住了许望舒的肩，笑容中带上了某中令人不适的暧昧。

周寅听不到大海的声音了。

和许望舒目光交接的瞬间，她看到许望舒目光颤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周寅的时候，他的目光像平静的海上孤独的灯塔。

他因周寅的出现而惊讶，却没有因此感到高兴。

他很快收回了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他不再看周寅，也不再看那个男人，而是将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男人似乎没发现周寅和许望舒的目光交接。他伸手扶住许望舒。

"陈董，" 许望舒手指抵住对方探向他腰带的手，"感谢您对孤儿院的支持，我替孩子们谢谢您。但我最近状态不好，改日和酉哥一起找陈总再叙。"

"小许，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男人指尖划过他潮湿袖管，语气里有一丝威胁"为孩子们谋一份平安快乐本身就是我们的理想，也是义务。你身体不好，我送你上去休息。"

男人手上的力道不减。

许望舒没有挣脱，他露出的锁骨上方到凹陷处粘着亮片，像被撕碎的天鹅羽翼。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寅，眼中带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周寅心一沉。

他是观察着她的反应吗？他在自我惩罚吗？

或许是酒精让她胆子变大了，她踩了一地碎片，径直向男人走去。

"陈董，好久不见。" 这次是周寅开了口。

"周小姐。" 许望舒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向她笑了。

周寅也形容不出来他的笑容原因，他是在嘲讽她的自作多情，还是在感谢她的援助呢？

"周寅，" 周寅伸出手和男人握了握手，继续介绍，"周酉的妹妹，之前和陈董在我们家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感谢陈董对基金会的倾情支持。"

男人并没有因此而惊慌，他老神在在，一双精明的锐目打量着周寅。

他说："客气了。周小姐好兴致，今日怎会再此？难道是一路追随望舒的表演？我还竟不知周小姐对此如此上心。"

他的语气中带着某种挑拨的意味。

周寅心里一紧，她连忙说："代替家兄来考察下B市的医疗产业，顺便来海边走走罢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望舒哥哥和陈董。"

她说完，目光看向许望舒："望舒哥哥最近巡演少不了奔波，加上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哥哥嘱咐了明日中午一起吃饭呢。"

许望舒眼神灿灿，也对男人摆出一个客气的笑来："陈董，今日就先到此，谢谢您的关照。我和晏晏先回去了。"

男人脸上倒也是一派客气，仿佛刚刚摸许望舒裤腰带的不是他。他又和周寅许望舒简单寒暄了两句，便上车离开了。

周寅目送着车子缓缓离开，她抖了抖手里的伞，末了还是抬起头看向许望舒。

"上周的药。我很抱歉。对不起。"

周寅快速说完。才意识到，她这是又一次向许望舒道歉了。

酒精的作用下，她的情绪开始泛滥，内心的自我被无限放大。所有的情绪都变得浓烈，她的难过像海水般涌出。

雨伞洒下一串水珠，无力地滑落，洇湿了她的裙角。

周寅看着系统里倒计时时间越来越短。

【倒计时2小时】。

她闭上眼睛，从包里掏出一个名片。

"这个是，我找的，张医生。"

她结结巴巴地说。

"是做心理咨询的专家。我感觉...可能对你有用。如果觉着冒犯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