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封为交际场上如鱼得水、朋友遍布海角天涯的交际高手,武侦榆自觉自己深谙社交之道。
一群互不熟悉的人相会时,聚餐常常是绝佳的破冰方式。无需酊洺大醉,仅仅一顿饭的时光,便能让众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缩近彼此距离。
这个世界的武装侦探社成员虽然和自己不熟悉,但也算得上是同事,沈庭榆觉得他们之间关系不能太僵硬,于是在不太顺利地完成炸坟任务后她兴致冲冲地邀请满头雾水的侦探社成员和太宰治飞向唐人街,以一顿快乐无比的小烧烤作为大家相识的开端。
实际上沈庭榆选择这里有她的考量:她想看太宰治笑话。
西装革履、连头发丝都无比精致的人更适合坐在高雅奢华的餐厅内切割牛排,而非吃烤串,法制咖总裁穿着如此靓丽地吃烤串岂不是很有割裂感?
结果这个人执签的动作轻而实,咀嚼时下颌线条起落得极缓,唇齿开合间不见半分狼狈,连蹭到唇角的油渍都被洁白的餐巾以优雅姿态拭去。
硬是将充满烟火气的烧烤吃出了怀石料理般精致的仪式感。
沈庭榆深感遗憾,同时也有些意外对方会同意自己的约饭邀请——毕竟除去刚碰面,由于历史遗留隔阂,他们之间的交流很浅。
而侦探社成员们能够敏锐察觉到,他们似乎在刻意与自己记忆里熟悉的二人划清界限。
往常寡言少语的沈庭榆异常活泼好动,而一向乐衷于搞怪闹乐的太宰治反而啜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两人的性格像是和他们记忆中的人完全反过来了一般。在江户川乱步和沈庭榆胡闹时,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甚至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看起来就很沉稳可靠的太宰治身上。
这顿饭最终在社长忍无可忍后对于沈庭榆和江户川乱步创作“食物艺术”的行径进行阻拦训诫声、国木田独步对着脸上写着“我是精英”的矜贵沉稳太宰治流下的悲愤泪水以及中岛敦莫名的揣揣不安之中落下帷幕。
感谢于主线榆提供的黑卡,沈庭榆得以潇洒帅气地付款。
*
沈庭榆目送着他们离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要和太宰治单独相处了。
两人站在烧烤店外,因为穿搭别致,容貌出众,饱受注目——其中夹杂着些微妙刺探的目光。
察觉到暗处窥探之意,太宰治笑了,他瞥视沈庭榆身上奇特的穿搭和装饰,悠悠开口:“不得不说,你吸引注意力的手段有些奇特。”
这很贴心了,把她进行这身古怪稀奇的装扮修饰成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叫所有势力注意到自己的手段,而非某种幼稚的赌气行径。
这个台阶太好,沈庭榆顺着就下:“就问你好不好用吧。”
她等着这人嘴里冒出点刺话来,结果太宰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用,好用。”
这很可怕了。
手指开始颤抖,像是突然变成路边摊上劣质的扭头玩具,关节间充满阻塞感,沈庭榆扭头,动作艰难一卡一卡。
“小榆好聪明啊。”太宰治继续用着宠溺而饱含爱意的声音夸赞着。
沈庭榆被这句话吓得酿跄,对上那温柔深情到可以满溢出情绪的鸢瞳,她难以置信地张开嘴,用着「兄弟脑子没事吧」的语气发问:“太宰治,你是太宰治吗?”
别是终于把Mafia发展好了乍又抓到半个仇家高兴疯了?
她敲敲脑内的系统。
〖人是预制鬼:主线,他鬼上身了吗。〗
视野中,太宰治在听见自己的问话后愣了片刻,随后很轻和地笑了。店门外,傍晚的风裹挟着冷气吹过,沈庭榆穿得太过清凉,加上被面前的人恐吓到,她猛地打了个寒碜。
肩膀突然被温暖的事物笼罩,沈庭榆惊悚无比地看着太宰治把他肩膀上披着的灰外衣脱下,盖在了自己身上。
喔,原来不是缝在肩膀上或者用别针卡住的……
不对。
沈庭榆往后挪动几步,和他隐晦拉开距离,警惕拉满:“你在做什么?”
她又憋出一句:“好奇怪啊你,别这样我太害怕了。”
听见沈庭榆的疑问,太宰治歪了下头:“小榆才奇怪吧,这不是伴侣之间应该做的吗?”
“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让小榆生气了吗?”
容貌俊俏的青年眼角耸拉,周遭外显锋利的气势收放自如,此刻荡然无存。纤长睫毛盖了层阴影,红宝石般鲜明漂亮的鸢眼此刻却蒙着层湿漉漉的雾,像是被雨淋湿的猫,脆弱又无辜。
知道的是清楚沈庭榆在防备他,不知道的以为沈庭榆始乱终弃。
暗处隐晦的视线变得复杂无比,沈庭榆都能够想象到私下这些组织要怎么蛐蛐她:Mafia新首领不仅是个神经病,貌似还是个对感情很随便的人——看看伴侣这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沈庭榆看着面前突发恶疾的太宰治,他像是被人驯化了般,变得柔软无比,望向自己的眼眸甚至带了点讨好伴侣的倾向。
然而几乎瞬间,危机感刺得沈庭榆颅内发凉,连眼角都开始隐隐抽痛,她又悄悄退了一步。
我靠阴暗绿茶男。
〖木鱼:好强的既视感……〗
〖木鱼:周边有人看着你们,所以他应该在扮演情侣。〗
〖傍晚撞鬼:不是,这个扮演有什么做的必要吗?〗
这次对面间隔了一会儿才回复。
〖木鱼:有,我有安排。〗
〖木鱼:你加油吧,拿出演技来。〗
演技……演技?
沈庭榆神经紧绷,她做自己做惯了,这技能早就丢不知道哪里去了。
现在真想穿越过去给自己一巴掌:叫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吧?
真叫你抓老鼠你又不乐意!
不管了拼了!
*
情况真是简单明了,不过对于“自己”会加入碍眼的武装侦探社这件事,确实叫人意外。
「阁下扩张势力的手段未免太过激进。」
脑海中,福泽谕吉的怒容一闪而过。
「你看起来可不是能听进别人意见的人啊,这可真叫名侦探头疼。」
「猜猜看,如果被她知道你的想法,她会怎么做?」
呵。
太宰治好似以暇地看着眼前被自己衣物圈住的人。沈庭榆的情绪基本毫不伪装,澄澈好懂,眉毛纠结拧起,面上一阵青一阵白,配上架在额头的那副嘻哈镜,差点又把他逗笑了。
扮演主线宰这件事于他信手拈来。
捏造出叫他嗤之以鼻的「弃暗投明」后的温柔气势,体现出对沈庭榆的在意体贴,把锋利伤人的爪牙收好,用弱势而矫揉造作的模样彰显自己离不开她。
像是温水煮青蛙,慢慢把人浸染上自己的气息,圈进自己的领地。
真是无聊、复杂而冗长的手段。太宰治漠然评判:明明蛰伏下来会有更好的方式去达成目的。
剥离她和周遭环境的联系,在她失去恣意驰骋的能力后抓住她。裁除她的后盾,拴住她的四肢,把她藏到谁都无法找寻的地处,改造成拥有无法离开自己的模样。
这才是最优解。
纵使意外出现,达成目的的方式依然很多。
灰线宰觉得主线太过心急,又太过优柔寡断。
明明都被「背叛」过,对于叛徒有什么值得心慈手软的?
还是说,他想做出所谓尊重伴侣的可笑表象?
藏好眼底那抹暗色,太宰治欣赏着沈庭榆挣扎思考的神态。他不屑于叫自己像主线宰,但这不妨碍他觉得沈庭榆现在这副纠结的模样很有趣。
何况,他也有些好奇沈庭榆对自己的同位体佯装出的温柔尊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