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个玩笑嘛”时不念此下一枚掩盖气色的丹药，恢复成弱柳扶风的谦谦公子，笑得不怀好意“走走走，先吃饭去，让我看看城主府的菜色合不合我口味，吃饱了再带你们去干大事。”

城主府处处华灯，点亮一州昏昏夜暮色，菜肴流水上席，暗处管弦隐隐，虽然城主府人不多，但都有些本事。

主坐上各有两张桌子，云珥和城主坐在上方，期间城主不时地对着云珥说些什么，举杯敬酒，云珥微微阖目，默默听着，并不搭话，客气疏离地回敬，下方两边排开的桌子上已经有两三个人落座，对着城主和狐主寒暄了一声，时不念寻了个边角的位置落脚。

灯下美人如故，纤长的羽睫扑棱在干净柔和的目光中，恍若谪仙，云珥像是一团慵懒的云，随风而栖，不论外界如何嘲哳，他安安稳稳地倦怠着，怎么也捉不着。

时不念看着案上的瓜子，有些蠢蠢欲动，但终归踌躇着形象问题，伸向半空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摘了个紫皮灯笼葡萄吃，甜味混着微微的果酸的味道在嘴里爆开，爽口解腻，时不念满意地弯了弯眼睛，不做声地默默把盘子移近了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等着人到齐。

一道红色身影倏地划过去，红月人如其名，一声红裙，宽大的卷边衣尾随着欢快的步伐上下翩飞出滚滚波澜，如同归鸟朝着云珥飞去。

“云尊者！”她说就说，还腾腾地转了个圈，衣阙上下飞舞，灯光下骄阳般盛开的花蕾，晃得时不念眼睛一疼。

云珥仍旧是淡淡的眸色，抬起的目光不经意和时不念的撞在一起，又恍若未觉地错开。

“红姑娘，请坐。”城主和善招呼着。

红月不大看得起凡人，这是修仙者的通病，她昂着脖颈骄矜道“本姑娘已经探查了城中所有地方。”一双眉目潋滟着对云珥的绵绵情意，邀功似地撒娇。

城内面积广远，府宅甚多，这话若是不假，那的确算她有些本事，虽然她带的随身弟子最多。

云珥不动如山，嘴角笑意清浅，仿佛未开情窍，淡淡道“红姑娘出类拔萃，望姑娘在此次试炼取得佳绩。”

“那是自然。”红月看着那清隽无双面容，脸颊痴红，半是羞恼地转身入座。

“啧，可惜落花有情郎无意啊。”殷淮低低感慨了一声。

时不念低头酌酒，酒香清醇缠绵，略有后劲，他眉梢兴味高挑，却没有说什么。

不料红月终于从羞恼中回神，期期艾艾地不敢往上看，一偏头就看见了末席角落的时不念，顿时记起了今天的冲突，挑事道“不知时少主可有什么发现?或许本姑娘心情好可以与你交换些信息。”

时不念动作不顿，苍白病怠的脸颊因为酒意染上点点绯色，眼帘半遮，敛笑时气质陡然锋利，像藏在暗处的淬毒的剑锋，却在忽然的笑容里哗啦碎裂，仿佛那锋利只是错觉。他身旁有一盏莲花灯，整个人轻倚在案，莫名堕怠。

红月被他一个眼神看得心头一滞，骄矜的面容都僵硬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掩盖什么一样问“怎、怎么了？”反应过来她仍旧不肯低头，眼眸灼灼“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殷淮有些不忍直视，可不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吗？搁这儿睡了半个下午能知道些什么？雪今山，我对不住你！

一声低低的嗤笑打破了沉默。

时不念悠悠晃着酒盏，清澈的酒水旋转起伏，仿佛一湾小潭，中心下陷出一汪小小漩涡。“不必了”

“若是你想交换的信息是什么发现了妖魔踪迹之类，那大可不必”时不念勾唇，丝毫不在意浅淡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开。

红月眼睛都瞪大了，只觉得时不念倒有些手段在，脸面被打得火辣辣的，娇哼一声转头不去看他。“算时少主有些本事。”

又浅酌几杯的功夫，人三三两两地来，除了几处空桌子，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城主举杯一敬，参宴的人也意思意思举杯“多谢各位仙者来此，为我岚城百姓除魔，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担待啊！”

修仙者少食五谷，尽管城主已经用上了最好的食材，也避免不了浊气，又都是自视甚高的弟子们，也不是真的奔着吃食来的，一时没人动筷。

云珥卷着袖子第一个拿起筷子，一样菜式尝了一口，轻赞一声不错，底下的人才慢吞吞地吃了起来，时不念混杂其中，不同于旁人的浅尝即止，毕竟他是真的需要吃饭，杯盏起伏间也没人察觉他吃了多少。

老实说，挺好吃的，不过不及云珥做的饭菜，想到这儿，他接着酒杯眉目上举，不料又和云珥遥遥对上了视线，云珥目光仍旧不做停顿地移开，侧头和布菜的侍女说着什么，隔得太远，时不念听不清。

时不念放下酒盏，就看见那侍女从暗处前来，对着时不念行礼弯腰放下手里的小盏——放着透亮的新鲜葡萄，她说“云尊者让奴婢转告公子，莫要贪杯。”说完她就施施然离去，重新站定在云珥身后。

云珥没再看他，时不念摩挲着杯沿，还是放下了。

“你笑这么开心作甚？”殷淮问。

时不念一怔，摸了摸上扬得过分的嘴角，“有这么明显?”

“云尊者对你可真好。”殷淮感叹，雪今山谁不知云珥是为了时不念特招的外门长老，他还纳闷，堂堂狐主怎么会因为一个长老的身份自愿常驻雪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