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上空,圆月低垂,惨白的月光淹没了无数楼宇。
秦父带着满身的酒气,晃晃悠悠地迈上一级又一级的楼梯,嘴里骂骂咧咧。
“妈的,那些个鳖孙,又出老千!”他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明明老子今天手气那么好!下次一定要赢回本!”
秦父提了提掉档的裤子,从兜里掏出钥匙,在锁孔拧了三圈。
随后,他抬脚,猛地踹开了家门。
大门因他的力道而弹到墙上,发出轰隆的巨响,惊落一阵墙灰。
秦父对此浑不在意。
他连拖鞋也懒得换,踩着脏兮兮的鞋子,就进了屋。
客厅的灯亮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花瓶前,正噗噗地往花上喷香水。
喷完之后,女人把鼻尖凑近花瓣,用手扇了扇风,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似是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
听见开门的巨响,女人缓缓地转过头来,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你回来了。”她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刚回家的男人。
这一幕像极了合家欢电视剧里的场景。
就连男人自己也觉得,眼前女人的模样、神情与动作,与往常并无二致。
她总是这样温柔地迎接自己回家。
或许他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她一定是个完美的妻子。
然而,虽然此刻秦父的脑干被酒精包裹,但有个念头如雨后春笋般,从他的大脑皮层破土而出。
那就是,这个女人不应该活着地出现在家里。
因为她已经死了。
他杀了她!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秦父的脚底板直冲到他的天灵盖。
“鬼!”
一个可怕的字眼从唇齿间被挤了出来,秦父看着屋里这个漂亮如初的女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与此同时,女人微笑着朝他走近了一步。
“鬼?”她语气茫然地问,“亲爱的,家里怎么会有鬼呢?”
在客厅的灯光照耀中,那双血红的眼眸如红宝石般瑰丽,眼底只倒映出秦父一个人的身影。
出于人的原始本能,秦父直觉眼前的女人十分危险。
他步步后退。
在即将退到门边时,他反手往后摸,想着等会儿就夺门而逃。
但眼前的女人的速度比他更快,如猫抓老鼠般,在他动作之前就闪到了门口,轻巧地关上了家门。
只听咔哒一声,秦父的退路被封死。
而且,女人关门的声音比刚才秦父开门的声音轻很多,甚至比不上窗外树叶飘落的声音。
见此情景,秦父心中的恐惧被愤怒取代。
他握紧了拳头,就像以往无数次家暴一样,毫不留情地砸向眼前那张干净美丽的脸。
出手的瞬间,秦父的脑海中掠过无数回忆。
他想起他第一次打她的时候,他们还在恋爱。
身为女朋友的她捂着红肿的脸,悲伤地看着他,泪水如泉水般哗啦啦地流。
“宝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向她诚恳道歉,“我刚才真的气疯了,原谅我好不好?”
因为这一刻他真诚的演技,她原谅了他。
他又想起他第二次打她的时候,他们刚领证结婚一年。
身为新婚妻子的她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化作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从此告别了这个家庭。
“亲爱的,你别不理我。我们的孩子没了,难道我这个当爹的就不难过吗?”他伸出四根手指,对天发誓说,“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了。如有再犯,我、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因为这一刻他毒辣的誓言,她包容了他。
……
一次次动手,一次次道歉,与一次次原谅。
某种东西在悄然无声中发生变化。
秦父承认他的妻子是世上最好的女人,他知道她很爱他,他以为他会因她的爱而深爱她。
然而,对她卑微人格的蔑视,却如野草般在他心底疯涨。
这是一个很爱他的女人。
这是一个无论他如何犯错,都会无条件包容他的伴侣。
这是一条很贱的狗。
不知从何时开始,秦父越来越习惯在家中施展暴力,他的脾气与日俱增,但他的愧疚却日渐消弭。
终于有一天,当白冰柔发现他沾染赌博,当她跪下来求他收手时,他一不留神没有克制住动手的力道。
在餐馆的后厨,在易碎的碗碟中,他像小孩子丢沙包一样,把她纤柔的身体推来攘去。
“老子的事,你个娘们懂个屁!”
说话间,他掐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将她的后脑勺摁在陶瓷的碎片中,眼睁睁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变得胀红青紫。
然后,她的身体也变得冰冷。
在尸体僵硬之前,他折断了她的手脚,把她团成一团,如塞垃圾一样,塞进了一个迷你冰柜里。
随后,他又把迷你冰柜藏在餐馆后厨的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