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知道你的答案。”詹姆说。“我父亲也心如明镜。希望事情不会沦落到那个地步吧,如今可是和平年代。”他举起假肢。“况且,我也不在理想作战状态。”
艾莉亚话未出口,有人推门而入。看到提利昂的身影,艾莉亚跳下篓子。
“是你啊,弟弟。”詹姆也起身。“你也来练几把么?”
“我在你们手上会输得一败涂地。”提利昂说。“不,我是来找艾莉亚小姐的。”
艾莉亚往前一踏。“出什么事了?”
“父亲要见你,”提利昂对她笑了笑。“你哥那传来捷报。”
泰温公爵告诉艾莉亚,罗柏大获全胜,彻底歼灭了葛雷乔伊势力,为王权收复了派克岛。尘埃落定,艾莉亚心头大石总算落地。罗柏暂时安插了可靠人手看守派克岛,确保其安定。巴隆和席恩以叛国罪施以死刑。
席恩的死讯在她心里荡起异样的浪花。他是个叛徒,绑架了她两个弟弟。但艾莉亚印象中的席恩还是年轻的临冬城亲王。他的死是个好消息,却掺着些苦涩。
最重要的是,罗柏安全无虞,并且很快会南下。到时候他们就能见面了。
“维斯特洛斯不会再有下一个格雷乔伊叛变了,”泰温说:“他们的战舰被分散、烧毁,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也亡了。格雷乔伊血脉到此为止。我对铁群岛的容忍度已到极限。”
“罗柏什么时候会到?”艾莉亚问。
“本周内。”泰温走向桌边,正欲倒酒,被艾莉亚拦下。
“让我来吧,我有斟酒经验。”
泰温扯了扯嘴角,这是他最接近笑的状态。“你也来一杯吧。”
“我不喜欢这味道。”艾莉亚如实说。
“那是因为北境的酒太差了,试试这里的。”泰温说。“拒绝公爵的邀请很失礼。”
艾莉亚颔首,顺从地倒了一杯。递给泰温一杯,举起自己的。“致和平?”
泰温举杯。“眼下的和平。”
艾莉亚啜饮几口。这酒比临冬城的好一些,余韵却依然苦涩。“您不认为和平会持久?”
“和平从不持久。我这辈子见过数次叛乱,总会有下一个。”泰温说:“有些人喜欢打仗,因为战争制造机会,夺权上位的机会。有时候他们会列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斯坦尼斯说他是正统继承人;蓝礼说他是个明君;巴隆和你哥想要独立。大义凌然的说辞下都是两个字:权利。”
听到泰温把哥哥和其他几个王相提并论,艾莉亚有些不悦。但她知道,跟泰温顶嘴是极不明智的。“有时候,人们也为正义而战。”
“原因也许正义,人心多数不然。谨记。”
“您认识正义的人吗?”艾莉亚问。
“没有纯粹正义的人,不存在。”泰温说。
“也许绝对的公正无法达到,但我父亲在很大程度上是个正义的人。他不追名逐利,当时他分明可以称王,却没有这么做。”
“他没有,”泰温同意。“而是转身把王位拱手让给劳勃拜拉席恩。劳勃拜拉席恩是个昏君。凭一己私情把王位让给好友真的是正义吗?奈德史塔克称王,对七国人民的裨益更大。”
“话不能这么说,”艾莉亚抗议。“父亲怎么会预见到劳勃是昏君。”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对他的脾性不会一无所知。”
“我父亲可能认为自己不够好。”艾莉亚说。“临冬城公爵的头衔本来都落不到他头上,这是属于布兰登伯伯的......但他不幸身亡。我曾偷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他从小就紧跟哥哥的步伐,他的任务就是当个忠心的弟弟,从未想过其他。”
“不无道理。”泰温说:“有些人生来就是追随者,这类人缺乏野心。我弟弟就是如此。你给他倒过酒,还记得么?”
“凯文大人,”艾莉亚回忆道。“他看起来是个好人。”
“他就是个好人。”泰温说。“他忠心不二,比我仁慈多了。他心底一定不赞同我的某些做法,但很少质疑,大多听命行事。他对权力没有欲望,所以我能全心相信他。”泰温慢条斯理喝着酒。“不幸的是,詹姆在这方面随了他叔叔。”
艾莉亚蹙眉:“詹姆?”
泰温点了一次头。“你之前说你父亲可以称王,当时我儿子也大可以这么做。你父亲走进王座室之前,詹姆已经杀了疯王。他要是登基,会获得兰尼斯特军队的全力支持。我们可比拜拉席恩和史塔克军队早到许多。”他往后一靠。“但他没有这么做,我敢说他想都没想过。”
艾莉亚若有所思看着酒杯里的倒影。要是詹姆跟其他兰尼斯特一样嗜权如命,历史就要改写了。“他后悔没称帝吗?”
“不,”泰温说。“那会带来更大的动荡,不值当。劳勃和你父亲定会拼死相抗。”
“您有没有想过当国王?”艾莉亚抬头,凝视他眸子。
他默然审视她片刻。“我不需要王冠来给予权利,艾莉亚小姐。王冠只是个幌子,跟所谓的‘正义战争’有着相同性质。”
“世上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吗?”艾莉亚暗讽。
“这是哲学家的工作了。”泰温说。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艾莉亚指尖沿着杯沿描了一圈。杯子是金质的,典型兰尼斯特风格。“您能够保证......罗柏活着走出君临吗?”
“我对你说过,他的死对我并无任何好处。”泰温说:“我不曾骗过你。”
“您不能怪我担心他,”艾莉亚说:“他是我哥。”
“我知道。”泰温说。“你救了我儿子的命,我欠你一笔。让你哥死去可不是报恩的好方式。”
艾莉亚嘴角上扬。“负债累累的感觉如何?”
“小心你的嘴,女孩。”泰温说。艾莉亚从语调中断定,他不是真发火。“我不能给出绝对保证,也无法掌控城市的每一丝风吹草动。但,只要乔弗里还怕我,就不会公然忤逆我的意思 。”
艾莉亚点头,选择相信他。父亲死后,脑海里总有个赶不走的声音在窃窃私语,警告她。“你全家都会步你父亲的后尘,到时候你会孤身一人漂泊世间。”
格雷乔伊一族绝嗣了,另外几个家族也成为历史。若罗柏没有服软讲和,史塔克也许会是其中之一。天降横祸,逃亡被俘,艾莉亚对世家的脆弱和家庭的易碎有了深刻了解。史塔克家族暂时幸存,但好运又能跟随他们多久?
泰温一饮而尽,绕过桌子,整理起文件。“说到我儿子。他的训练如何了?”
艾莉亚杵在那。“大人?”
“你不是自封为詹姆的新剑术老师了么?”泰温抬头看她。“那两个日夜守着你的侍卫是我的人。全年无休。了解你的一举一动有何奇怪?”
艾莉亚放下酒杯。“我看不惯轻言放弃的人。我只是想——”
泰温举起一只手。“没必要解释。有人强迫詹姆练习,我很欣慰。”
艾莉亚挑眉,诧异地问。“当真?”
“我没时间逼他训练。既然你愿意,就交给你了。他好像挺听你的话。”
“在我打了他几次后终于听话了。”艾莉亚小声嘀咕。
泰温没有错过这句,笑着把视线转回文件上。艾莉亚狠狠眨了下眼睛。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笑容。细微且昙花一现,但褪去昔日的不屑和嘲讽,触人心魂。她觉得,泰温可能没意识自己的“惊鸿一笑”。
我出现幻觉了,她暗自想,在看到更多奇异的幻象前,早点撤吧。
她往门边移动。“大人,若没有其他事——”
这些字梗在艾莉亚喉咙里,戛然而止。因为她转身的当儿,大门开了。一个手握石弓的男子出现在跟前。
利箭直直冲泰温兰尼斯特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