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操场跑道慢慢绕圈儿。这个时间点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打扫公区卫生的学生。
校服下摆是收紧的,晏清拉上拉链,桂花枝稳妥地收在里面,偶尔随着步伐掉下几颗白花。
“就算看不到,香味也挺张扬的。跟偷榴莲有什么区别?”闻瑾说。
“就和偷屎的区别一样大。”晏清一脸认真。
闻瑾笑出声:“遇上喜欢吃榴莲的,你早被揍翻了。”
“是啊,还好我知道你的喜好。只是不及知瑜了解得那么清楚。”终于把话题绕回正轨,晏清状似不经意地瞟一眼闻瑾的手腕:“姐姐你的手链很好看。”
“啊?这个就是你送给知瑜那条呀,”闻瑾扬起手腕,然后恍然,“知瑜是不是还没跟你讲?抱歉,是因为上次我生病所以她擅自……”“没事的姐姐,我知道。我也很想为你祈福,保佑你健健康康,所以没关系,都一样的。”晏清打断她。虽然晏清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着希望她健康时的眼神也很真挚,但是闻瑾就是敏锐地觉察出,这段借花献佛的插曲肯定给眼前这个情绪一向很稳定的人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几乎是同时,昨晚晏清离开前不自然的神色和说辞也一起涌进闻瑾的脑海,遵循着骨子里的直觉,她瞬间明了某人的心迹。她的心开始剧烈跳动。“你是不是……”闻瑾犹豫着开口,真相呼之欲出。但在那之前,晏清先说出了更惊人的话:“知瑜她喜欢你。不是姐妹那种。”说完又更正道:“我是说,不是亲情或友情的喜欢。”
说完这些话,好像长久以来攥紧心脏的怪物松开了手,晏清心里没来由一阵轻松。
闻瑾的理智已经明白晏清言之所指,口舌却兀自装傻:“你在说什么?”晏清偏过脑袋:“需要论证的话,放学的时候我会给你三张A4纸。”闻瑾失笑:“有那么多内容能写吗?”晏清思索了几秒:“让知瑜自己来写的话,也许可以出书。”
“我和她,大概只是血脉的牵扯太深,让她产生了奇妙的错觉。”闻瑾斟酌着开口。晏清摇摇头:“或许正因为有血脉的牵扯这感情才无比真实。但是我只是个外人,不该多说什么。”闻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知道以后,就一直这么注视着吗?”“关于知瑜的心情我想还是和本人沟通比较好吧。关于我的事,”晏清停顿,露出轻浅的微笑,“那都无关紧要。”清晨透亮的光线映照着她年轻的面庞,似乎,甚至可以穿过她干净澄澈的透明心脏。不过闻瑾知道,那也仅仅是一种错觉。
大课间出早操,乌泱泱一大群人涌进楼梯间,摩肩接踵挤挤挨挨。袁鹤随着人群流动,虽然艰难但仍好端端挪着脚步,突然膝盖窝遭到一记重踢,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扑倒。前面几个女生不明情况,轻呼一声,往旁边避让。唯一可以挡住跌势的支撑没有了,袁鹤闭上双眼。预想中与尖锐台阶和坚硬地面亲密接触的情形并没有发生,有人拽紧他的胳膊,环住他的腰,往后拉。他感激地回头道谢,对方是个高挑的女生,清秀的脸庞看起来很陌生,是不认识的人。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看袁鹤,只是心不在焉地回应道谢,眼睛却一直盯着旁边的男生,诉说着无言的恼怒。
注视着袁鹤在人群中浮沉、越来越远的背影,晏清抱怨:“你自己去英雄救美啊,胆小鬼。”罗润文攥紧拳头:“我是要救美,我要把踢他的那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晏清轻轻翻个白眼:“外强中干。不要私下约架啊,小心被记过。”“别太小看我,”罗润文摩拳擦掌,“平时都是让着你的,我臂力过人。不被老师抓到就好啦,要是败露了肯定就是你告密。”晏清耸耸肩。
罗润文突然想起什么,露出惯有的色迷迷的表情:“我的小娇妻搂起来怎么样?”
“第一,他不是你的;第二,你的小娇妻恐怕直如钢铁。”
“只有折断的木头,没有弯不掉的铁,我有信心!”
“那我站袁鹤攻。”
“?”
晏清这边似乎一切如常,尽管两小时前她引燃了一颗炸弹,但爆炸的中心不在这里,即使余波达到也需要一段时间。她的目光四处搜索,最终定格在某处。校内集体活动知瑜和闻瑾几乎都会黏在一起,但是今天例外,走在知瑜身侧亲昵地挽着她胳膊的是周涵。
分班以前,三个人一起放学回家打打闹闹的很多个热闹傍晚里,偶尔周涵会抱怨晏清和知瑜太过亲密让她有种被排挤在外的孤独感。但是对晏清而言,这种孤独感,从她和这对双子熟识以来就一直如影随形。无论双子中的哪一位在场,或者不在场,尤其是同时出现时,“她们可真亲密啊”“我无法代替她”种种一闪而逝的思绪,层层掩上口鼻,慢慢收紧,直至使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