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木斋图书馆——这个刚建成几年的图书馆时,张伯苓纵使看了许多许多遍,依旧会停下来,看着这栋大楼,清明的眼里带着满足与快乐。
他们一路走到校长办公室,张伯苓先生
拿来三个简单款式的瓷杯,荆长云和齐尘月帮他泡茶水。
张伯苓打开点心,发现是芝麻煎饼,顿时笑出声来:“齐小司令有心了,我啊,就贪这嘴,近日里戒烟,更是嘴馋咯。”
“伯苓先生喊我尘月就是了,我是投机取巧,请教了杨伯伯才知道的。”齐尘月连忙摆摆手笑着说。
“我同杨将军很久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张伯苓想到这叹了口气,摇摇头,“如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着实有些让人唏嘘。”
“杨伯伯与您都在各自为国贡献,见或不见,心里都能存有对方,也就不让人觉得遗憾了。”齐尘月笑着宽慰他,“古人不是说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张伯苓拍腿笑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没想到年纪上来了,一下子看不通透了。我的目光还是聚在年轻人身上才好,哈哈哈。说起来,我倒是有个问题想看看你们的看法。”
齐尘月捏起一块芝麻薄饼递给张伯苓:“先生说说看,只是别怪我读书少,说的不好。”
张伯苓接过他的芝麻薄饼,故意开玩笑:“说的不满意,就罚你少吃一块薄饼。”
齐尘月笑着朝张伯苓假作揖:“多谢先生体恤,我们俩定然好好答。”
“之前有一个问题在文学上备受争议,咱们就在这闲来聊聊。你们觉得文学有没有阶级性呢?我认识的一位姓梁的朋友觉得文学是没有阶级性的,但我另一位姓周的朋友却觉得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张伯苓讲完,咬了一口芝麻薄饼,慢条斯理的呡了口热茶,“梁先生呢觉得文学是美好的,是所有人追求真善美的反映,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周先生呢却觉得文学是工具,是武器,对不同的人是不同的。”
荆长云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发现齐尘月和张伯苓都看着他,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开口道:“我觉得文学没有阶级性,以读书为例,在读书上大家都是从头开始,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会得到多少知识,这和阶级又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文学是每个人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它所表现的是人们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是人们对自己奋斗努力的肯定。”
“说的不错,尘月怎么看呢。”张伯苓笑着对荆长云点点头。
齐尘月对荆长云的想法意料之中,他笑着摇摇头:“我觉得是有的。阿云觉得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大家付出了多少努力就会得到多少知识,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一名经济富裕的家庭的孩子与一名贫困拮据的家庭的孩子,他们接触到的资源是非常不同的,事实上有些贫困的孩子,付出终生的努力,都不一定能够到达一些富裕孩子的起点。而文学表达情感,可以表达爱意,憎恶,批判等等,文学是可以有攻击性的。不同的人,所经历的也不同,那表达的也有所不同,所以并非是一样的。”
“我认同家庭的富足对人的影响,也认同文学表达的区别。”荆长云认真的听完齐尘月的话,觉得有些不恰当,于是辩驳道,“可是倘若怀抱有这样消极的想法,怨怼世道,不关注自身的奋斗,那不才是真的荒芜吗?而且,齐先生只能说到文学有所区别,并不能表达文学有阶级划分。而且齐先生说的文学表达爱意,憎恶之类的,我并不觉得那是攻击性,我觉得那是展示,是展示自己的内心。”
齐尘月撑着手看他讲完,垂眼露出一个笑容,也递给他一块薄饼。
张伯苓听着他们俩的争辩,不住的点头,转眼将一块薄饼吃完。他看着齐尘月的动作,喝了口热茶:“尘月,这是赞同长云的想法?”
荆长云刚接过,啃了一口饼,听到这话,呆呆的抬头看着齐尘月,嘴里的饼都忘了嚼。
“当然不,我瞧他说的辛苦,给他捏一块。”齐尘月移开眼睛,看向张伯苓,却打趣着身后的人,然后正了正神色,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在表达上,生于不同阶级的人,如刚才所提到的,所经历的事情不同,看世界的眼光不同。因此要创作的话,其表达是有阶级区别的,但不是好坏优劣,只是区别。”
张伯苓笑着朝他点点头,齐尘月也回以微笑,转头看向荆长云,然后开口道:“当然文学也可以作为工具武器,给予人心灵的攻击。爱意也是攻击,憎恶也是攻击。只是一颗不具体的子弹,砰的一下,击中你的心脏,大脑。”齐尘月说到这,拿手指点了点愣愣吃饼的荆长云的脑袋和胸口,扬起嘴角,弯了弯那双眼。
“至于刚刚说到的努力不可跨越阶级的消极情绪,也并非是真正的消极。我觉得周先生是想告诉我们这世道是吃人的,但周先生更想表达的是,更清楚的了解它,才能更好的撕开它,对不对?”
荆长云看着齐尘月盛满笑意的眼,一遍又一遍的思索齐尘月的话,只觉得不是被他的文字击中,而是从他眼底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