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川道:“东方行长怎么来了?”东方毓琇笑道:“怎么,洛盟主也有今日如此狼狈的时候?”洛云川无奈地笑着,摇头不语。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东方行长,我方才在楼下,看见几个穿着毓琇商行衣服的人,只是事态紧急,一时未想起是什么人。您怎么也来此处了?”
东方毓琇微微笑道:“带人从西域回来,经过此处,不想见店里争执不下,还涉及了你们。故而出面阻止。”
我点点头,见她拿出了一瓶巴掌大的金疮药膏递给洛云川道:“这是我从西域淘来的,百试百灵,便赠给洛盟主。早日康复。”
洛云川拿在手里看了看,道:“如此贵重,我怎好收。”
东方毓琇笑道:“你不必心有不安,我还有两瓶。这瓶药膏,一则为我们多年相交的情分;二则,也是为了报二位姑娘当年帮助我女儿的恩情。”
洛云川愣了愣,随即笑道:“还是多谢你了,东方行长。”
此时,一个毓琇商行的人在门口道:“行长,你来点点货吧。”
“好,我即刻就去。”东方毓琇应着,回过头来,“各位,我先走了。明日我要带人往锦官城去,便不与你们同行了。”
我们皆与她道别。我和贺辛然送她出门。
回来时,我颇有些担心地对那厢两人道:“你们是方才就知道东方行长在,所以才没让我下楼吗?”贺辛然笑着点点头,道:“你放心,这种事情,没把握的话我绝不会做。再者,小叶若有什么闪失,你还不得把我大卸八块了。”
我长舒一口气,道:“你也得早和我说,害我担心。阿瑜你也是,怎么就这么跟着他下去了。”
“情况紧急,不容多说。”贺辛然看了看东方毓琇给的那瓶药膏,又开瓶闻了闻,便倒了一些替洛云川抹药。
阿瑜挽住我的手道:“当时我也是看见那些西域人说的羊头雕塑在其中一个南洋人的包袱里,争执的时候露出了一角,知道他们本就理亏,又看贺大哥胸有成竹的样子,才跟着他下去的。别担心,阿渡。我绝不会把自己置身险境。”
洛云川看着贺辛然替他上药,笑道:“我从前倒是小看你了,贺堂主。还能想着借东方行长的力。”上好了药,贺辛然替洛云川收起了那瓶药,淡然笑道:“我倒不知你是在夸赞我还是在讽刺我了。”
洛云川穿好衣服,倚在床边叠腿而坐,撑着头笑道:“自然是在讽刺你,如此调度,当罚。”贺辛然哼笑了两声,道:“说吧,怎么罚?”
“罚你回去时,收好总堂口送来的兵符,日后可以调动总堂口的人马器物。如何?新任风华盟副盟主?”
贺辛然一抬眉,当即应声道:“在下认罚,多谢老大!”
“本来就是要给你的。”洛云川又看向我,“身上全是血,还不回去换衣服?”
我笑道:“好,这就回去。我瞧着外头风沙已经停了,明日早些走吧?”洛云川应允。
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招手让贺辛然过来,低声在他耳边八卦道:“你知不知道云曳姐喜欢你们老大?”
贺辛然哑然失笑,答道:“这种秘事我怎么会知道。你们天天见面,难道不比我知道得多?”
“也是。”我也不刻意压声,看了看里头正归置着脏衣的洛云川,“眼前之人才最要紧……若是苦等一个等不到的人,岂不耽误。”
我眼瞧着洛云川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看我。贺辛然笑着,抱着臂靠在门上,回头看了看洛云川,淡淡地道:“总感觉你意有所指。说谁呢?”
我淡淡地道:“没,我只是感叹罢了。天晚了,你们早些睡。走了。”
回了房间,阿瑜轻叹道:“何苦说那些话。”我摇头道:“只是不忍心看他们两个如此,更是不愿意因着我耽误他们。只是如此境况,我也不可能明说。”
阿瑜道:“他们或许有自己的考量……却也都是难听劝的人。不过,说给他听也好——这墙不隔声,咱们小声着些罢。”
我细听了听间壁,一点声响也无有,想是准备睡了。然而还是压低了声音,道:“经此一番,我倒是对云曳姐有许多愧疚了。”
“其实何必愧疚。”阿瑜帮我脱着染血的衣物,“这都是常态,你又不曾因为这个伤害她,她何故要怨怼于你,你也不必心有不安。”
我摇头道:“我也知道这事谁也怨不得。只是看他们如此折磨……”阿瑜笑道:“若我们当年也经历了许多波折,怕比他们还折磨呢。”
“也是。”我此时正好脱光了衣服,扭着腰上前几步,笑着将阿瑜轻轻推到了墙上,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夫人,如此良夜,想不想与我共度良宵呢?”阿瑜笑着拍了我屁股一巴掌道:“都说了这墙不隔声,也不害臊。快把身上的血擦干净。”
我笑着,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是——夫人——”
次日,我们便一路向东赶去。东方毓琇给的西域药膏果真有奇效,我们一路行了五日,第四日到洛阳时,洛云川肩上的伤口已经在渐渐愈合了。
五月十九,我们在洛阳与贺辛然分别。临走时,贺辛然又包了些药给洛云川,叫他按时吃,伤口会好得更快。
别了贺辛然,我们与洛云川一路往金陵赶。路上,洛云川罕见地少话。行到合淝时,洛云川忽然开口道:“师妹,我有话问你。”
我撩开打在我脸上的柳枝,道:“你说。”
“关于云曳……”他颇有些犹豫地开口,“你是不是知晓了什么?”
我一愣,与阿瑜对视了一眼,状若无意地道:“知道什么?——云曳姐怎么了吗?”
洛云川不说话,与我并排策马,只盯着我的眼睛看,仿佛要看穿我说的谎话。我心里被他看得颇有些紧张。阿瑜在一旁开口:“怎么忽然问这个?她前几日受伤了吗?”
“没有。”洛云川终是回过头去。我接了句:“那就好。”
沉默良久,洛云川忽然又开了口:“师妹……若是你爱而不得,你会如何?”我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若是像焦仲卿与刘兰芝那般,便不管怎样都要尽力一试;然而,若是因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不如放过自己,也放过那人。”
洛云川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瑜,默然许久,才道:“你说得对。”
我微微笑道:“师兄,愿你早日寻得一爱你之人,与他结为连理。”
闻言,洛云川却也不回头。我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似是释然,又似是自嘲。半晌,他开口道:“多谢你,师妹。”
我轻笑着,不再说话了。
前面便是出合淝的城门了。我们加快了步伐,策马往城外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