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该罚,罚的是你对祈神大事不敬。待会你自己去找王内官。”
此事云郁离早有心理准备,他知道墨锦醒后此事就瞒不住了,迟早是要算账的。
他应道: “是。”
“你乃青薇神姬的儿子,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朕让你去青峰学院,你也要记得自己去那的目的。如果,发现那林氏女的灵力有什么不对,你就回神殿来,别浪费时间。”
“是的,陛下。”
“起来吧。听说你约了那林氏女,要帮她一起去找灵药?”
“谢陛下。”云郁离起身,愈发恭敬地解释道:“她灵脉有损,尚探不清楚。治愈灵脉的药材,十分稀有。郁离答应她一起,一是为了拉近关系,二是为了她灵脉之病治好之后,再做探查。”
皇帝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才道:“她是神姬一事,多为市井之谈。可当年柳州一事,她年纪轻轻展现的能力,让人心惊。你青峰学院这一遭,用了这么多年来费心费力养出来的身份。这一次,你要么就给大渊带回一个神姬,要么……”
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云郁离明白,总归这个人要为他所用。
要么大渊有一个新的神姬,与神界沟通之用。
要么,那一条强大的灵脉,一身强大的灵力也别浪费……
“也不知道子寒怎么做事的。这支梅花已经枯了,你换一支。”皇帝不需要管别人听不听得懂自己的话,他最终只留下这么一句,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神殿门口。
子寒就是刚刚留在殿内等他的那个小童。
只凭皇帝这一句话,今日他的命运恐怕要改写。
那双漂亮的眼睛仍在眼前,其中的光从今后恐怕要熄灭。
云郁离却只能久久立在原地,许久后才轻轻应了一声:“是。”
殿外的老梅花树,自从他六岁梅花一梦那年之后,梅花就没有谢过。
宫中有匠人专司伺候它,日日以灵力喂养。每月云郁离去大神殿祈神之时,还会亲采灵露灌溉。
如此十余年,梅花树除了日日无休,花开不厌。还要将自己最美的花枝,献与殿中的神女像。
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
云郁离刚攀上梅花树,将梅花折下,王内侍便不知道从何处出来了,在树下静静等着他。
“郁离公子,老奴听陛下之令,在此恭候。”
他自然是不会抗拒的,他无法抗拒。“王侍官稍候。”
他亲手将梅花奉于神女像手中,然后便跟着王内侍去领罚。
陛下对他的惩罚,从来都不是皮肉之痛。
既无刀枪棍棒加身,也无其他蹉跎折磨。
只是要他一碗灵血而已。
云郁离的灵力干净,纯粹。
于是陛下便让他将己身的灵力,逼入血脉之中,再以专为他而制的琉璃器皿所盛。
至于这血最终去往何处,又为何所用。
他不知,也无处问。
人之血脉与灵脉,本来相生却不相连。
他硬生生以灵脉灌注血脉,此乃世之顶级之痛。
本来,每月一次。
如今的惩罚,却是让他本月逼出第二次灵血。
暗室为他而闭,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不见分毫日花子。
昏暗中,只有他痛苦的低沉哀嚎,在暗室中回响,不绝。
痛苦之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今日,他答应了皇帝,要与林鹤语拉近关系,探清虚实。
而她那副不打算离开永安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难道她,也想承受这样的痛苦吗?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今生他已不能生于平民百姓之家,这样的痛苦,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出神间,血已经“滴答……滴答……”从他的手腕中一点一滴流出。
声音在暗室中清晰可闻。
他低头看着流血的手腕。
他的生命,好似也就此放空了。
如果,如果能再梦一场就好了。
当年一场梦,让孤弱无依的他,到底在民众面前露了脸面。
有了一个光鲜身份。
到底不再是任何人都能宰割的羊羔。
尽管只是一刀的痛和刀刀见血之间的区别。
如果能再梦一场,他想问问那个神明,为什么还留他一个人在这世间,为什么不带他走。
或许他只是太痛了。
或许,神明留他在世间,就是想让他揭开这光鲜背后的腐烂。
“哈!”
虚无缥缈的幻想,让他自嘲一声,最终晕了过去。